鹿子草 作品

第173章 第 173 章

    陳亮走進辦公室,瞥見滿屋子的孩子,太陽穴不由突突直跳。

    “老範,你怎麼回事?弄這麼一幫孩子回來幹什麼?還嫌我不夠忙是不是?”

    “處長,這些都是一隊的人弄回來的,”老範提起這事也頭疼,“你找耿三旺說吧。”

    聽到耿三旺的名字,陳亮的太陽穴跳得更快了。

    耿三旺是他們保衛處的頭號死心眼兒,接到命令那是必定不打半分折扣原樣執行的。

    長官們對於這樣的兵向來又愛又恨。

    他們喜歡這樣堅決服從命令的士兵,但是死心眼帶來的副作用偶爾也夠頂頭上司喝一壺的。

    “他人呢?”陳亮在辦公室裡睃巡一圈,沒看到那個惹事精耿三旺。

    “帶著一個孩子出去撒尿了。”

    “那是個撒尿還得讓人帶著的孩子,能犯什麼大錯?趕緊把這些孩子放回去得了,別在這裹亂!”一排孩子貼牆根站著,從高到矮排列,最後還蹲坐著一隻大狗,“耿三旺不是帶隊去打擊投機倒把的嗎?怎麼還把狗帶回來了?這不是瞎扯淡嘛!”

    老範再也憋不住笑,嗤嗤笑出聲說:“這隻狗就是在一個書攤上看攤兒的,不賣書,但是五分錢讓人隨便看。”

    “攤主是哪個啊?”陳亮脫下帽子,在辦公室裡尋摸。

    “就是跟它站在一起的那個小孩,他還有個兄弟被小耿帶去撒尿沒回來呢。”老範用手背擋住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這倆小孩的書攤算不上投機倒把,本來沒想帶他們回來的,結果小耿正好看到其中一個小孩剛贏了棋,收了對面的人三毛錢。他覺得不對勁,上去打聽才知道那個棋局還是有彩頭的,那小孩這幾天已經贏了好幾塊了。小耿覺得他們這個是聚眾賭博,就把人都帶回來了。”

    “……”陳亮深吸一口氣,沉聲問,“既然那狗和另一個小孩算不上投機倒把,你們把人家弄來幹什麼?要是人家家長找上門來,你們打算怎麼解釋?”

    耿三旺正巧帶著孩子進來,聞言便解釋道:“處長,這也是沒辦法,當時的環境比較嘈雜,那倆小孩長得一模一樣,站在一起我們就分不出誰是誰了。我還問了他們剛才是誰在下棋,結果他倆都舉手。無奈之下我們就將人全都領回來了,那個叫二黑的狗是自己跟來的,它不在這次的處罰名單裡。”

    陳亮:“……”

    就算進了處罰名單,你打算怎麼處罰一條狗?

    陳亮瞧見那剛撒完尿的小孩,又自動自覺跑回隊伍裡站好,便拖過一把椅子坐下問:“你弄這麼一幫孩子回來想幹嘛?這些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三四歲,能幹什麼投機倒把的事?咱們這次的行動,主要是配合整頓家屬院的環境風氣,那麼多大人不抓,你抓孩子,這不是柿子挑軟的捏麼?”

    “我其實已經在那個大院門口經過好幾次了,看到他們在那擺攤,但一直沒管,”耿三旺蹙眉說,“不過,原來只有兩個攤子,現在已經有七八個攤子了。再這樣縱容下去,那邊的攤子只會越來越多。我把他們帶回來,可沒冤枉他們,雖然大多攤位是小打小鬧的,但其中兩個已經很成規模了。”

    他抬手隔空在個頭最高的兩個少年身上點了點。

    “那兩個,一個是賣小人書的,另一個是賣玻璃球和彈弓的,之前在別的大院流動,最近在東十二號院門口固定了。一毛二的小人書賣三毛錢,供銷社兩分錢一個的玻璃球賣四分錢。我們隊的劉東扮成路人去問過,他倆每天能賺三四塊,這收入比咱們的工資都多了!在這麼下去,恐怕就真成投機倒把了!而且姓齊的那個小子就是第一個在大院門口擺攤帶壞風氣的……”

    陳亮聽他絮叨了半天,只捕捉到一個關鍵詞。

    他問:“你說這些孩子是在哪個院門口擺攤的?”

    “東十二號。”

    聞言,陳亮瞅瞅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男孩,還有蹲在他們身邊的狗子,心裡一突,暗道“壞了”。

    “你聯繫過他們的家長沒有?”

    “正要聯繫呢,得讓家長親自把孩子領回去,好好教育一下!否則這些孩子根本不知道嚴重性,過幾天又該出去擺攤了……”

    陳亮不想聽他磨嘰,強硬地打斷道:“你跟我具體說說那對雙胞胎的情況!”

    “剛才已經說了啊,他倆是因為聚眾賭博進來的,一局棋三毛錢。”

    “不是這個,既然是聚眾賭博,那被他們聚起來的其他人呢?”

    “跟他一起下棋的是後勤部的一位退休老同志,剛才跟我們一起回來了。他承認跟小孩賭棋了,但是不承認輸給那個小孩三毛錢。”

    陳亮:“……”

    “他人呢?”

    “做完登記就回家吃飯去了。”他們拿這中老同志也沒什麼辦法,畢竟人家已經退休了。

    陳亮瞪眼問:“他帶著人家孩子賭棋,結果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把孩子扔下了?”

    “他說讓咱們去找孩子親爺爺領人。”

    陳亮對上這張老實巴交的臉就來氣,心煩地揮揮手,讓他哪涼快哪待著去。

    然後,自己舉起話筒,經過層層轉接,終於聯繫到了雙胞胎的爺爺。

    宋成鈞聽他在電話裡簡單講述了事情經過,握著話筒久久無語。

    隔了好半天才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們抓住他倆的時候,他倆是收錢還是掏錢呢?”

    “……”陳亮下意識挺直腰桿回答,“巡邏的戰士說,當時孩子正在收錢。不過,另一位當事人非說自己才是收錢的那個。”

    宋成鈞又沉默良久,消化了自己孫子小小年紀就因為“聚眾賭博”被抓去保衛處的消息後,義正嚴詞地讓對方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要有任何顧慮!

    好了,這回壓力給到保衛處這邊了。

    首長的指示很明確,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可是,到底該怎麼處理呢?

    這中情況他們誰也沒遇到過啊!

    人家孩子才五六歲,還能怎麼處理?

    下棋帶點彩頭確實有點擦邊,但是二人對弈也沒到聚眾賭博的份兒上。

    耿三旺那混小子大張旗鼓地把人弄回來,要是就這麼虎頭蛇尾地草草收場,那他們保衛處就成了全區的笑話了。

    陳亮在頭皮上撓了撓,暗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

    吉安和延安貼牆站了大半個小時了,腿都有點發酸。

    他倆進來以後,一直處於一中稀裡糊塗的懵圈狀態,不知道為啥要被叔叔們帶到這裡來。

    至於那個叔叔口中的“聚眾賭博”,他倆乾脆就忽略了。

    完全就是有聽沒有懂。

    不知道他在說些啥。

    好在跟他們一起站在牆邊的,都是家屬院裡認識的大孩子,大聖哥哥也在,所以兩人並沒露出什麼不安的情緒。

    只當是來串門的。

    “叔叔,我想上廁所!”延安再次舉手。

    “你不是剛去過嘛?”耿三旺瞅他一眼。

    “那是我哥哥!”延安就是想出去放放風,不想在這裡站著,不過小動物的直覺告訴他,不能說想要出去玩。

    耿三旺蹲到他們跟前,即便被二黑汪了一臉,也只是在他的狗頭上揉了揉。

    “你跟我說實話,跟人家下棋的人到底是你還是你哥哥?說了,我就帶你出去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