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草 作品

第159章 第 159 章

    宋延安小朋友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上一次哭還是因為父母都被困在學校,為了準備期末考試而雙雙無法歸家。

    他扯著嗓子乾嚎了一通沒能將爹媽嚎回來,最終只能委屈巴巴地牽著哥哥和二黑,進入他們自己的房間睡覺。

    一連睡了一個禮拜後,從此進入與父母分房睡的新階段……

    這次因為宋恂的一句家裡蹲,宋延安小朋友又哭了。

    被氣哭的!

    並且聲淚俱下地控訴爸爸欺負他們不識字,騙了他們!

    他哭著哭著就開始陰謀論了,抽抽搭搭地說:“你一點不想帶我們出去玩!你就是逗我們玩!”

    宋恂哄了半天沒哄好,本來想說,誰讓你倆是不識字的文盲來著,不過又怕兒子哭得更兇,便只好問:“你們剛才把瓜子放在哪裡了?”

    吉安幫弟弟在地圖上點了一個位置。

    宋恂捻過一顆瓜子放上去,在延安頭上拍了拍說:“你就在這守著吧,等其他人回來以後,問問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事實證明,這事真不怪宋恂,他們倆千挑萬選的這一處,真的是省城。

    延安聽到媽媽幫忙念出的地名後,哭得更大聲了。

    項小羽好笑地將人摟進懷裡哄道:“冬天去哪裡都不好玩,外面那麼冷,在屋子裡多暖和呀!而且咱們過年還得回姥姥家呢!”

    即便延安正哭得傷心,還是被莫名激起了表演慾,吸溜著鼻涕順口說:“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唱大戲~”

    項小羽:“……”

    延安抽噎著,揪起媽媽的一撮彈簧卷卷毛問:“那什麼時候能出去玩啊?”

    “冬天不能去,夏天就可以啦!”弟弟哭了,吉安本來還想哄哄他的,不過看他又手欠地去拽媽媽的卷卷毛,吉安“啪”地一聲打在他手背上。

    眼裡含著淚水,一臉無辜的延安:“……”

    嚎得更大聲了。

    不過,無論延安再怎麼大聲哭泣,他都沒能讓媽媽回心轉意。

    項小羽常年在外求學,雖然有老公和孩子在身邊,但她也是十分想念父母的。

    平時陪孩子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既然有假期,她當然要回瑤水村陪一陪父母了,一點也不想去外地旅遊。

    於是,宋恂的旅遊計劃只好暫時擱置,推遲到了暑假。

    他們一家大年初二返回瑤水村,在村裡一直呆到新學期開學,才像進貨一樣,帶著大包小裹重新回了省城。

    *

    新學期開學沒多久,宋恂在黨校裡迎來了一位熟人。

    “沒想到我都這把年紀了,居然還能坐進學堂裡。”苗利民吃著號稱省委機關最高標準的飯菜,心滿意足地說,“黨校的環境可比我上簡易師範那會兒好多了。”

    宋恂笑道:“聽說縣處輪訓班的課程非常緊張,去年跟我們同期的那個縣處班,十八天就學完了我們兩個月的內容,而且是全封閉管理的,您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不用上班,只悶頭學習還有啥不樂意的。”苗利民感慨,“當初我們上學那會兒倒是不用封閉管理,但是家裡窮,外面又亂糟糟的,學生們沒事都不敢出校門。每頓吃一個黑麵饅頭,一吃就是兩年。現在的環境在那會兒簡直不敢想!”

    苗利民曾是他們村裡學歷最高的人,在全村連小學生都沒幾個的時候,他娘和大姐省吃儉用,供他念完小學,又念簡易師範。

    原想著讀完了師範,就回村裡教書,沒想到土改以後,鄉里大招能識文斷字,有文化的幹部,他被大姐往前推著,推去了鄉政府工作。

    這些年幹部的文化越來越高,他這個簡易師範畢業的幹部已經不算什麼了,縣委裡最差的也是初中畢業生,大多是中專和高中生,甚至還有像宋恂這樣的大學生。

    苗利民被一茬一茬高學歷的年輕人比著,也很有緊迫感,早就想找個進修的機會充充電了。

    “三舅,聽說你們縣處班今年開了經濟學的課程?經濟學的課安排在上午還是下午啊?”宋恂問。

    “每週有兩節,都在晚上,六點半到八點。”

    苗利民對這個經濟學的課是很感興趣的,三中全會以後的幾個月裡,在地區和縣裡,光是經濟研討會就開了好幾輪。

    不過,他們這一代的基層幹部,很多都是隻懂政治不懂經濟的。

    像地委袁書記那樣科班出身的經濟專業的幹部,簡直是鳳毛麟角。

    黨校就是針對這種現象,順應時事,為縣處班的幹部們開設了經濟課。

    不懂經濟學,不懂經濟運行規律的幹部,無法適應新的歷史形勢。

    宋恂記下了上課時間和地點後,跟學校申請了經濟學的旁聽證,每週抽出兩晚的時間去縣處輪訓班上課。

    上次袁書記跟他說過理論進修班的畢業去向後,宋恂就一直在琢磨想個什麼辦法避免以後一直搞理論研究。

    縣處班的經濟學課程,很可能會是一個突破口。

    *

    這天晚上剛下了課,宋恂便被苗利民喊住了。

    “你先別忙著回去,咱們到招待所去一趟,你老丈人來了!”

    “……”宋恂一愣,詫異地問,“我爹來了怎麼不跟我們提前說一聲?”

    “他臨時上來的,給你打電話,你沒在宿舍。就把電話打到了我那裡,據說是有個大事想讓咱們幫忙拿個主意。”

    項英雄被安排在黨校的招待所裡,見到宋恂和苗利民進門,便開門見山地說了自己這次突然到省城來的原因。

    “小宋,利民,你們說,把隊裡的漁船承包給個人,可不可行?”

    苗利民的晚飯有點吃鹹了,正端著缸子咕咚咕咚灌水,便聽到了姐夫的問話,一口水嗆進氣管,險些咳去半條命。

    他摸一把下巴上的水漬說:“你怎麼有這個想法的?那是集體財產,哪能隨便給個人使用?”

    “報紙上不是說,解放思想,大幹特幹嘛!有個什麼村把土地都給分了,人家都敢分地,我們分一分船怎麼了?”項英雄自有他的道理。

    “人家那是包乾到戶,不是分地,跟你們這個分船也是兩個性質的。”苗利民下意識反駁。

    “我一開始也覺得這樣不行,但是村裡有個知青說,他老家那邊好幾個縣都搞生產責任制了。我也沒太聽懂,反正那意思好像就是不搞平均主義了,按照產量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