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草 作品

第100章 第 100 章

    用一個需要挑水燒煤的破院子換一套全新的新式樓房單間,趙副主任也很滿意。

    雙方你情我願,換房子這麼大的事,不出一刻鐘就被兩人敲定了。

    趙副主任當天就找人搬家,第二天便將房子空了出來。

    而宋恂回家跟媳婦和老丈人家說明了新房的情況,就騎著他的三輪電驢子,開始了愚公移山式的搬家。

    “要不我請假跟你一起弄吧?”項小羽見不得他渾身臭汗的樣子,心疼道,“那麼多東西你得來回搬多少趟啊?”

    “不用,再跑兩趟就差不多了。”宋恂擺手,將兒子的搖床搬到車上。

    要是以前,他就花點汽油錢,請方茗出車幫忙拉一趟了,可是他現在來縣裡工作了,還是得注意影響的。

    從生產隊到縣裡,宋恂一個人騎著三輪車,來回折騰了五趟,才勉強把日常要用的大件都運到了縣城。

    項前進、三舅媽和劉煥陽兩口子都跑來小平房幫他們收拾房子了。不過,姚主任只給了他兩天時間,家裡的東西運來以後,來不及細緻的歸攏,宋恂就得去上班。

    衛生還沒徹底打掃,這種環境顯然是不能讓兩個孩子住進來的。

    無奈之下,他只好給公社打了電話,讓項小羽帶著孩子在生產隊再住幾天,等他抽空把縣城的房子規整利索了,再回去接他們。

    *

    宋恂在縣城這間亂糟糟的破房子裡,獨自過了兩天單身漢的生活。

    晚上打掃衛生,白天在單位熟悉外事辦公室的工作內容,忙得腳不點地。

    他一直有提前一刻鐘上班的習慣。第三天早晨剛提著包踏上三樓的樓梯,便被姚紅波招手喊進了主任辦公室。

    “主任,您今天來得可夠早的。”宋恂笑著坐到他對面。

    “不早不行,有人看不得我清閒。昨天剛接到了一封舉報信。”姚紅波指間夾著煙,面色不太好看。

    聞言,宋恂收了笑,正色問:“跟我們外辦有關的?”

    不然幹嘛大清早就叫他過來?

    姚紅波點頭,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兩個信封推到宋恂跟前。

    “一封是上個禮拜塞進我辦公室門縫的,另一封是昨天從馮主任那裡轉過來的。”

    宋恂沉默地接過那兩封信。

    姚主任雖然沒說舉報信的內容,但是通過這句看似簡單的話,至少可以確定兩件事。

    其一,舉報信由誰寫的暫不好說,但肯定是通過內部人士遞進來的。

    縣委有專門閱處群眾來信的群眾工作辦公室,若是普通群眾寫的舉報信,這封信會通過群工辦轉交給姚主任,而不是被塞進門縫裡。

    其二,姚主任對第一封舉報信的內容,要麼不以為意,要麼覺得棘手不好處理。

    他收到舉報信以後一直沒什麼動靜,才讓寫信的人著急了,在一週後將同樣的一封信遞給了更上一級的領導。

    宋恂將兩封信拆開,快速瀏覽了一遍。

    兩封舉報信的內容別無二致。

    只不過第一封舉報的是縣委辦的兩名工作人員,第二封信“與時俱進”,知道這兩人被調崗了,被舉報人的所在單位變成了縣外辦。

    內容也很簡單,舉報外辦的工作人員呂薇和趙文靜,在接待外賓期間,私自收受外賓贈送的禮品,並在外賓離開後將收到的禮品出售了。

    具體收了什麼禮品,信裡沒寫,但是出售禮品的時間地點寫得很詳細。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普通人收個禮品再倒賣出去,算是小事,純屬個人行為。

    但外事無小事,這件事放在外事幹部身上,就不是單純的個人行為了。

    宋恂與這兩位女同志算是熟人。

    新聞代表團被颱風困在團結公社的時候,這兩位女幹部與郭副主任一起在宋恂家裡借住了兩天。

    舉報信的內容很短,見他看完了,姚紅波繼續道:“收外賓禮品這件事,我們早就知道了。這兩位同志收禮的時候,沒想那麼多,回來以後覺得不太妥當,跟領導報備過。不過,工作人員私下收禮算是工作失誤,省外辦的領導在會上點名批評咱們的時候,其中就有這一條。”

    宋恂蹙眉說:“收禮不對,但是一直推三阻四地拒絕外賓饋贈,也會顯得咱們的工作人員過於拘謹忸怩。”

    姚紅波就事論事道:“在這件事上,咱們的觀點是一致的。就像客人來家裡串門時給孩子帶的禮物,咱要是一味推拒,推推搡搡,就會顯得太小家子氣。我也跟省外辦的同志打電話溝通過了,禮品可以酌情收,但是來源和詳細信息,必須向省外辦上報。”

    宋恂心想,酌情收是怎麼收?這種模稜兩可的用詞就很容易出問題。

    “這兩封信你拿回去處理吧。”姚紅波像是甩脫了什麼大包袱似的,交代道,“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必須儘快處理。寫舉報信的人一直等不到處理結果,下一次就不知要告到哪裡去了。”

    可是,具體要怎麼處理,姚主任卻諱莫如深。

    他之前根本就沒把這個當回事,大不了就罰點錢,將賣禮品的錢追討回來。

    總不至於將人開除了。

    但是不處分不開除這兩個人,顯然是不符合某些人的預期的。

    這件事並不好辦,輕了重了都得罪人。

    宋恂思忖了半晌,也沒想出這個舉報人如此不依不饒的目的是什麼。

    “主任,咱們辦公室裡,近期有哪位同志要進步了嗎?”難道這倆人是什麼崗位的有力競爭者?

    “沒有。”姚紅波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唇邊帶出一絲嘲諷,“損人也不一定非得利己。”

    “……”

    縣裡的情況確實如苗利民所說,比公社複雜得多。

    宋恂在公社裡工作兩年,一封舉報信檢舉信都沒收到過。來了縣裡可倒好,剛上班就碰上了。

    宋恂帶著這兩封舉報信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呂薇和趙文靜的情況,他多少了解一些。

    呂薇是中專生,單位裡的文藝骨幹,上次在食堂用方言給加西亞唱《祝壽歌》的同志就是她。

    趙文靜是市師範專科學院漢語言文學系的一名講師,去年剛被縣委從學校裡借調過來,是單位裡有名的筆桿子,縣裡幾個接待外賓單位的中文講解詞均出自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