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100章 攤牌

    掙扎快速消耗掉王言卿所剩無幾的體力,她身體的動作停下,眼中卻大滴大滴落下淚,無聲悲痛地哭。

    陸珩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感覺到一滴淚砸在他手上。陸珩手像被燙到,他手指忍耐地握緊,指節繃得發白,唯有更用力地擁緊她,臉靠在她鬢畔,低聲道:“對不起。”

    陸珩知道他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騙了她兩年,如今,哪怕他說真話,她也不願意相信他了。

    王言卿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湧出來,她哭了許久,陸珩就一直抱著她,低低在她耳邊說抱歉。王言卿哭過一次後,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她依然堅定地推開陸珩的手。陸珩感覺到她身體不再顫動,哪怕再不願意,也只能順從她的意思放手。

    陸珩坐回床邊圓凳,和她面對面相對。陸珩看到王言卿發紅的眼睛,心疼卻又不敢幫她拭淚,小心翼翼問:“卿卿,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現在好受點了嗎?”

    王言卿剛哭過,眼中盈滿水澤,在屋內像會發光一般,明亮逼人。王言卿冷冰冰說:“我一介平民,父母雙亡,身無長物,不敢高攀陸大人。我不配都指揮同知夫人之位,反正也沒拜堂,這樁婚事,還是算了吧。”

    陸珩聽到她說婚事作廢,火氣直竄腦門,但又硬生生壓制住。宣洩情緒除了把事情搞砸外沒有任何用處,他要解決問題,不能被情緒把控。陸珩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後,再次用鎮定冷靜的語氣對她說:“誰說禮沒成?今日因刺客打擾才被迫中斷儀式,但在外人眼裡,這場婚禮已經成了。今日來賓俱是世族高官、權貴公侯,如果婚禮作廢,我的面子往哪兒擱?”

    王言卿一想也是,陸珩廣發請帖,整個朝堂都知道他要成婚。現在說不成就不成了,誰都沒法解釋。王言卿退而道:“那就過一段時間讓‘王氏’病逝吧。反正以陸大人的權勢,京城裡有的是女人願意嫁過來當繼室,一個早逝的原配並不會阻礙您的姻緣。”

    陸珩盯著王言卿的臉色,斟詞酌句道:“朝中本來就有關於我的風言風語,如果妻子很快病逝,恐怕那些傳言會越發難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王言卿也沒耐心了。她冷著臉,問:“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陸珩厚著臉皮說:“我覺得這樣將錯就錯就很好。”

    王言卿都氣笑了,她諷刺地呵了一聲,說道:“陸大人,我依照您的意思刺傷了二哥,還屢次幫您剷除政敵。如今我已經恢復記憶,身上再無利用價值,您還圖什麼?”

    “若我並無所圖呢?”陸珩聽到她提起傅霆州,語氣中似有懊悔,陸珩也來氣了,口吻控制不住變得激烈,“傅霆州和洪晚情已經賜婚,婚期就在下個月,你總歸不想回去做妾吧?你嫁誰都是嫁,何不如嫁給我?”

    王言卿聽著也激動起來:“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你們兩個男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在你們之中選?我寧願終身不嫁!”

    王言卿從昨日下午就沒吃過東西,今天被大婚儀式折騰了半天,下午還撞昏迷了。她激動之下突然眼前發白,一瞬間什麼都看不到,連身體都穩不住。陸珩趕緊坐到床邊,扶住她的手:“別激動,慢慢呼吸。靈犀,端紅糖薑茶來。”

    王言卿不知道靠著什麼,低頭喘息了好一會,才終於覺得心臟重新供血,眼前恢復視物。王言卿能重新看到東西后,才發現她靠著的一直是陸珩的手臂,靈犀已經把熱茶取來,陸珩單手接過,欲要給她喂水:“你還受著傷,不要激動。先把這碗紅糖水喝了,我這就讓人擺飯。”

    王言卿見他還是一副熟稔態度,彷彿兩人之間的欺騙、傷害不存在。王言卿心裡生氣,用力推開他的手,平時陸珩一推就開,然而這次王言卿用足了力氣,他手中的碗也絲毫未晃:“凡事有輕有重,先把水喝了,小心一會身體受不了。”

    王言卿很不想聽他操縱,但陸珩態度強硬,完全不允許她賭氣。王言卿心想身體是自己的,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但她不肯讓陸珩喂,硬邦邦說道:“把碗給我。”

    陸珩暗歎一聲,將碗交給她,重新坐回床邊,和她拉開距離。紅糖薑茶溫度正好,一碗熱水入腹,水分和糖分都回到她身體,王言卿快速跳動的心臟慢慢平復下來,思維也清晰多了。

    陸珩見她恢復體力,讓人將碗撤下去。等屋子再次只剩他們兩人,陸珩問道:“騙你這件事我無可辯駁,你生氣是應該的,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毫無怨言。但我不希望你回到鎮遠侯府。”

    面子都已經是其次了,陸珩完全無法想象,他留在身邊仔細照顧了兩年的女子要去給另一個人做妾,在別人手下小心翼翼、委曲求全。若她真要這麼做,陸珩只能拋卻他本就不存在的風度,用強權逼她留在陸府了。

    王言卿疲憊地靠在床柱上,用氣音道:“兩碼事。”

    她失憶前就打算離開鎮遠侯府了,但是她離開傅霆州,不代表就要忍受陸珩的欺騙。陸珩也好,傅霆州也罷,他們一出生就踩在雲端,呼風喚雨,枉法弄權,而王言卿不過雲彩下芸芸眾生之一。

    既然不在一個世界,沒必要強融,她離開就是。從此他們娶他們的高門妻,她過她的平凡人生,彼此相忘江湖,各歸其位,京城權貴、朝堂風雲與她再無關係。

    陸珩鬆口氣,沒打算回傅霆州身邊就行,不然他真要考慮讓傅霆州出“意外”了。陸珩心裡盤算著後路,小心問:“那你想怎麼做?”

    說完,陸珩趕緊撇清關係,擺明態度:“你慢慢想,我不逼你。你儘管安心,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

    陸珩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前提是他覺得合理。

    陸珩言語誠摯,王言卿那一刻還真的信了。她說道:“我要離京。”

    趕路需要路引,而她的戶帖和路引還在鎮遠侯府裡。靠她自己肯定是拿不到的,但如果是陸珩,辦一份路引不過舉手之勞。

    陸珩聽到她要離京,心裡嘖了一聲,心想事情有點大。陸珩沉吟了一會,為難道:“今日之前沒問題,但現在恐怕有點難。”

    王言卿靜靜看著他,目光中浮起了然:“你並不想幫我。”

    堂堂全朝情報總指揮,竟然覺得辦一份路引難。他既然不願意,何必承諾呢?

    “不是。”陸珩趕緊替自己澄清,肅容道,“我沒有騙你,確實比較麻煩。下午你昏迷了,還不知道不明刺客襲擊陸府的事情已經傳到宮裡,皇上震怒,下令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

    王言卿皺眉,以前她或許不懂,但這兩年跟在陸珩身邊,她瞭解了不少朝廷辛秘。封鎖城門,根本不是一項可以隨便下達的指令。

    王言卿懷疑地問:“皇上下令封城?”

    “對。”陸珩眼睛都不眨,替皇帝答應下這回事。沒關係,明天肯定會鎖,他提前把結果告訴王言卿,並不算欺騙。

    王言卿眉梢動了動,問:“為何?”

    “因為今日來的不是普通刺客。”陸珩說道,“現在還不確定,但依我判斷,多半是東瀛人。”

    王言卿瞳孔意外地放大,竟然是外國細作!此事關係到兩國外交,封鎖城門倒說得通。

    王言卿擰眉,心中十分為難。涉及兩國戰爭,這段時間肯定沒法出城,貿然離開說不定還會被懷疑為奸細。她本來想回自己家鄉,如今看來,近期內最好留在京城。

    那她就得考慮住所問題了。王言卿堅決要和這群人劃清關係,錦衣衛也好,鎮遠侯府也罷,她惹不起,躲總可以吧?王言卿又退了一步,說:“那我要搬出陸府。你要答應我,此後絕不來糾纏我,我們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