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49章 暴露

    靈鸞的嘴角向下撇著,下巴繃緊,隱隱有褶皺,她雖然垂著眼睛,但眉頭向下,微微擰起。王言卿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下意識感覺到,靈鸞抿嘴、縮下巴,說明她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她眉頭微擰,說明她現在注意力很集中,並且有些許吃力。王言卿往靈鸞的身上看去,果然,她的兩隻手交握在身前,手指細微地摩擦手背。

    王言卿覺得好奇,問:“你現在很緊張?”

    靈鸞身體僵住,手指的動作立刻完全不見:“沒有。”

    靈鸞肢體、表情的變化都很輕微,一瞬間消失於無,但王言卿還是留意到,剛才她問話時,靈鸞的眼瞼迅速提了一下。

    她在驚訝。說明王言卿問對了。

    王言卿不解,她們明明說認識她,那為什麼還表現出緊張和驚訝呢?王言卿仔細盯著靈鸞,想找出更多線索,殊不知她觀察別人時,別人也在觀察她。

    陸珩站在屋外,將方才一切盡收眼底。靈犀恭敬站在陸珩身後,頗有些無奈道:“指揮使,並非我們不盡力,而是這位王姑娘非常邪門。彷彿有讀心術一樣,每次都能猜出來我們在想什麼。”

    陸珩饒有興致地抱著臂,聞言,輕笑著搖頭:“並非她有讀心術,而是她能看懂表情。”

    靈犀愈發迷惑了:“可是,靈鸞明明什麼表情都沒做。”

    “並非大哭大笑才叫表情,有些人,就是能從極細微的皮肉變化中判斷出別人的真實情緒。”陸珩想到王言卿的經歷,破天荒生出些憐惜,“她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之後十年寄人籬下,可能她觀察人表情的能力,就是從那時候練出來的吧。如今她失去了記憶,卻還留著本能。”

    靈犀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能根據微小表情猜心的,她皺著眉,十分為難:“指揮使,那這個女子還留嗎?”

    陸珩聽到,輕輕一笑,抬步朝裡面走去。這麼有意思的人,為何不留?

    王言卿聽到門口有動靜,下意識回頭看去。冬日的陽光燦爛蒼白,一個人影逆著光踏入,彷彿帶著五彩絢光。王言卿看到他的硃紅衣服,立馬想到,這是剛才那個男子。

    他是誰,他為什麼回來了?

    剛醒來時他們曾對視過,但那時王言卿沒看到對方長相,只知道他長得很高,肩寬腿長,是副好身材。如今他跨入屏風,王言卿才發現他不光骨架長得好,相貌也極出眾。

    他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臉型窄長,是很英挺端正的骨相,但他皮膚卻是冷白色的,兼之長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看人總是波光粼粼,似含情似無情,嘴唇很薄,唇角若有若無帶著笑,立即生出一種冷峻薄情感。

    以軍中的審美而言,他的皮膚太白了,而且皮相漂亮,就有一種不靠譜、不穩重的感覺。不像是一個鐵骨錚錚的軍人,而像是那種專門背後給人捅刀的笑面虎。

    王言卿也不知為何她會下意識地比較此人長相,她潛意識裡的審美模板是誰?

    王言卿茫然,而這時,陸珩已經坐到王言卿床邊。陸珩看到王言卿懵懂迷茫的眼神,笑了笑,說:“妹妹,你想什麼呢?”

    他的語氣親暱自然,還帶著被疏忽的不滿,一下子把全屋人都鎮住了。靈犀靈鸞吃驚地看向指揮使,她們想到王言卿可以讀表情,趕緊低頭,恨不得把自己眼睛耳朵都堵上。

    聽到這些話,鬼知道她們還有沒有機會活到明天。

    王言卿倒並沒有注意靈犀靈鸞,她所有注意力都在陸珩身上。她聽到這個稱呼,本能覺得違和:“你叫我妹妹?”

    “對啊。”陸珩露出笑,親暱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你不記得二哥了?”

    陳禹暄回鄉完婚是假的,但錦衣衛身份是真的,守衛士兵看到令牌,臉色立即變了。他們都不敢檢查陳禹暄隨行人員行李,二話不說放行。

    陸珩隱藏在隊伍中,輕輕鬆鬆進了城。他勒著馬,慢慢踱到馬車旁邊,隔著車簾問:“卿卿,身體還好嗎?”

    王言卿坐在馬車裡,微微掀開一條縫,說:“我沒事。二哥,這就到保定府了?”

    “對,已經進城了。”陸珩說,“這一路辛苦你了,頭上的傷沒事吧?”

    王言卿搖頭,本來從京城到保定快馬加鞭,當天晚上就能到,但是王言卿後腦有傷,不能顛簸,所以馬車走得很慢,今日下午才到達保定府。王言卿拖累了陸珩行程,本來就很愧疚,哪還敢喊累喊痛:“我的傷沒有妨礙。二哥,其實你不用顧忌我,趕緊查你們的案子要緊。”

    “無妨。”陸珩悠悠說,“一天而已,也不差這點時間。但你只有一個,要是讓你留下什麼病根,那才是得不償失。”

    王言卿抿唇,陸珩越這樣說,她心裡越內疚。陸珩趁左右無人,和王言卿交代道:“接下來我們要去梁衛府上,他們應當不認識我,但為防萬一,在人前你不要喊我的名字、官職,叫我哥哥就行。如今我們是錦衣衛千戶陳禹暄家中的侍從,隨主人回鄉完婚,途徑保定府,得知梁衛去世,特意前來弔唁。一會進入梁府,你什麼都不必說,只需觀察那些人的表情。如果有不對勁的地方記在心上,等沒人了告訴我。”

    王言卿點頭應諾:“好。”

    陳禹暄身上的錦衣衛服飾十分打眼,途中沒人敢招惹他們,一行人很快到達梁府。梁衛家裡人聽說京城的錦衣衛來了,又驚又喜,慌忙出來迎接。

    進入保定府後,陸珩就退回隊伍後方,一句話都不和陳禹暄說了。陳禹暄背後站著指揮使,壓力極大,他硬著頭皮上前應酬梁家人,不敢有絲毫異樣。陸珩混在人群裡,神情閒適自然,他也沒往前面湊,而是先到馬車邊,扶著王言卿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