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47章 作案

    先前陸珩調查馮六時,也動用過錦衣衛的關係,但那時他用的是假身份,如今這塊才是他自己的身份令牌。他們日昳時分抵達保定,一下午跑了好幾個地方,不知不覺,天都黑了。陸珩掃了眼日頭,說:“起風了,先安排一個乾淨的客房,不用泡茶,送熱水過來。”

    保定府官員一聽,連忙應是,趕緊跑下去給指揮使安排休息的地方。他們散開時,全老老實實垂著眼睛,偶爾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往指揮使身後掃了一眼,立刻被同袍拉走。

    傍晚的風越來越大,寒氣像刀子一樣刺骨。陸珩轉身,拉了拉王言卿的兜帽,問:“卿卿,還冷嗎?”

    王言卿搖頭:“我沒關係,先查案子要緊。”

    陸珩替她拉斗篷時無意碰到王言卿的臉頰,冰涼一片。他去碰王言卿的手指,果然,冷的像冰一樣。陸珩握住王言卿的手,用自己的手掌給她取暖,說:“不急,你先找個地方暖暖身子。”

    陸珩一邊說,一邊在心裡想,王言卿手指這麼冰,要麼天生體寒要麼身體弱,總之都要調理。看來,回去後他得給她找個郎中。

    陸珩交代的事,衛所很快就辦好了。保定府官員頃刻收拾出一間溫暖寬敞的屋子,裡面一塵不染,擺設俱全,還放著雙陸、葉子牌等,保證讓指揮使住的舒心滿意。陸珩進去後粗粗掃了眼,他們大概以為這件屋子是陸珩要用,所有擺設都偏男人,不見絲毫女子用具。陸珩皺眉,很不滿意,王言卿見狀,輕聲說:“二哥,這裡擺設簡單大方,我很喜歡。我可以在這裡坐一會嗎?”

    陸珩心裡輕輕嘆了聲,對王言卿說:“我說過,你不必揣摩我的臉色。”

    王言卿低頭,下巴抵在蓬鬆的毛領上,像截玉一樣清冷易碎:“哪有,是我喜歡。”

    她看人表情已成了直覺,根本區分不出生活和辦案。陸珩最開始覺得她這項本事得天獨厚,現在想想,她經歷了什麼,才會磨鍊出這樣的本領呢?

    他倒寧願她沒有這項天賦了。

    陸珩沒有再折騰,帶著王言卿坐好。衛所這種地方沒有女人,屋裡沒有備暖爐,陸珩就用自己的手給她取暖。

    陸珩手掌比王言卿的大,單手就能覆住王言卿兩隻手,再加上他常年習武,身體強健,手心總是熱的,和王言卿冰一樣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王言卿手指蜷縮在陸珩掌心,稍微活動就能觸碰到他乾燥溫暖的手掌,她悄悄感受陸珩掌心略微粗糙的繭子,心中不知不覺生出貪戀。

    衛所將出城記錄送來了,陸珩單手握著王言卿,另一隻手緩慢翻動記錄,看了片刻後,說:“去滿城搜山,查沿途村子,看有沒有人見過樑家的馬車。”

    隔扇外的錦衣衛領命,腳步利索有力,沒一會就走空了。等門重新關好後,王言卿問:“二哥,你怎麼確定在滿城?”

    “梁文氏孃家在清苑,她卻從北門出城。清苑在保定之南,最近不到年節,也不存在城門擁堵,她何必這樣繞路?北面滿城有荒山,最適合拋屍,她應當去滿城了。”

    王言卿點頭,她猶豫了一會,小聲問:“二哥,你不用出去嗎?”

    陸珩合上冊子,淡淡瞥了她一眼:“趕我走?”

    “不是。”王言卿咬唇,她臉色蒼白如雪,嘴唇淡的幾乎沒有顏色,乖乖巧巧道,“我怕因為我,耽誤了二哥的正事。”

    外面都在尋找梁榕的屍體,而陸珩卻在這裡陪著她,來往官差都能看到。這樣無論對陸珩的仕途還是名聲都不好,王言卿生怕因為自己的緣故,拖累了陸珩。

    “你這個小心翼翼的性子,什麼時候能好啊。”陸珩似乎嘆了一聲,愈發握緊王言卿纖長的手,說,“你的事,怎麼不是正事了?別的女子撒嬌、拿喬,稍有不如意就擺臉色,你倒好,總是替別人著想。你要不懂事一點,把自己擺到最中心的位置上。”

    王言卿腦中飛快劃過一幅畫面,她彷彿聽到有人對她說“卿卿,你要懂事”,卻看不清面前人的臉龐。她皺著眉,不解道:“可是,二哥你不是一直讓我懂事嗎?”

    陸珩短暫一怔,他盯著王言卿的眼睛,看了一會後淺淺笑了:“人總是會變的,我現在改主意了。卿卿,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先前說話的丫鬟聽了,不斷往西北邊的院子努嘴:“要是侯爺和永平侯三小姐定親……那位呢?”

    湖綠比甲的丫鬟朝前瞥了眼,不陰不陽道:“原形畢現、各回各位唄。她只是個普通軍戶的女兒,家裡還絕了戶,老侯爺接她入府是還她父親在戰場上為老侯爺擋箭的恩情,她能在侯府享十年富貴,也該知足了。老侯爺也真是犯糊塗,竟想讓她嫁給侯爺,老侯爺說說便罷了,她還真把自己當侯夫人呀?”

    紅裙丫鬟聽著多少有些唏噓:“她都在侯府住了十年了,從七歲到十七,一直陪在侯爺身邊。女人命裡有幾個十年,她都這麼大了,以後婚事可怎麼說。”

    湖綠比甲的丫鬟不知為何有些不高興,噘噘嘴道:“侯爺還能看著她另嫁別的男人?你別憐惜她了,她的命可比我們好著呢,說不定日後我們還得叫人家一聲主子。”

    “噓!”紅裙丫鬟連忙提醒同伴,示意她別說了。一個穿著藍色緞面襖的丫鬟從正房掀簾出來,正好和她們打了個照面。藍襖丫鬟臉上神色淡淡的,說:“大冷天的,兩位妹妹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紅裙丫鬟暗暗掐了同伴一把,一轉眼換上滿臉笑意:“翡翠姐姐,早。昨夜下了雪,老夫人擔心姑娘受寒,特意讓廚房熬了羊乳羹,讓我們給王姑娘送來。”

    翡翠在紅裙丫鬟的笑臉上瞥過,彷彿沒聽到方才的話一般,讓開身子道:“有勞二位了。裡面請吧。”

    紅裙丫鬟不斷賠笑,湖綠比甲的丫鬟知道惹了禍,垂下頭,安安靜靜去裡面請安。她再張狂也知道自個兒斤兩,那位無論出身如何,都是傅家的恩人,還和侯爺一起長大,僅青梅竹馬的情分,怕是連未來侯夫人也比不上。永平侯府三小姐現在看著風光,等入府後,未必能爭的過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