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枕猶眠 作品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方醒內心飄起問號,而還不等她進一步探究,下方那人已經小心地爬上床梯。

    “行了,沒事了,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徐徒然的聲音再次在房間裡響起,方醒朝她看去,發現她正站在床梯上,姿勢如常,背脊挺直,似是真沒什麼問題。

    明天。

    曾幾何時讓方醒無比恐懼的詞語,在這一刻突然又顯得輕鬆起來。她望著躺倒在對面床上的身影,深深吐出口氣,終於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

    方醒很久都沒有睡得這麼放鬆了。

    雖然她並沒能睡上多久——她的新舍友入住已經是凌晨兩三點的事,而寢室早上六點半就會放出早起鈴。

    她第一時間從床上爬起來,熟練地收拾洗漱,順便將還在睡覺的新舍友叫起。作為樓層長,又出去把附近的寢室門都敲了一遍,轉回來時,卻見徐徒然仍坐在床上,正望著身上的白襯衫發呆。

    “快起來了,要去食堂的!”方醒趕緊催促道,“你衣服怎麼了嗎?”

    “就是因為沒怎麼,所以我才奇怪。”徐徒然含糊道,“實不相瞞。其實我昨晚不小心把它弄髒了,今天本來還想著要不要去多搞一套……”

    弄髒了就直接換掉?你這得是搞得多髒啊……方醒心不在焉地想到,順口解釋:“衣服的問題不用擔心。它自己每天早上都會刷新的。你只要記得別忘帶胸卡就行。”

    徐徒然含混地應了一聲,終於翻身下床。方醒抓緊時間跑去走廊的另一頭,去敲那邊幾間寢室的門。在靠近樓梯間時,一抹暗沉的紅色卻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紅色是抹在牆上的,拖出一道長痕。最終消失在旁邊的衛生間門口。看上去像是被人蹭上的血跡。方醒腳步一頓,遲疑片刻,小心靠了過去,探頭一望,頓時失聲。

    只見從二樓到一樓的樓梯上,沿途一長條血跡綿延。一樓的樓梯口處,更是染開一大片。

    “……”

    方醒默了片刻,悄無聲息地將頭縮了回去,去旁邊衛生間拿了溼拖把一陣狂拖,儘可能將整個現場都處理得沒那麼嚇人。旋若無其事地挨個兒將附近的寢室門都敲了一遍,又回到了205室。

    房間內,徐徒然剛打理好自己,正在桌前整理自己的揹包。方醒注視著她的側臉,遲疑片刻,小心開口:“那個,小徐。”

    徐徒然:“?”

    “你說你昨晚,蹭破了皮。”方醒小心道,“是蹭的哪裡啊?”

    “胳膊。”徐徒然頭也不抬,“放心,已經沒事了。”

    方醒:“……確定,不嚴重嗎?”

    徐徒然動作微微一頓,略一思索,轉過頭來,語氣誠懇:“說實話,其實還是有點嚴重的。”

    方醒:“……”

    “但我現在確實沒事了。”徐徒然再次強調,“而且,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雖然昨天晚上我是有點翻車,但吃虧最多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方醒:“……?”

    “啊?”她腦子轉了半天,愣是沒跟上徐徒然的話,“這個……重要嗎?”

    “當然重要。”徐徒然信誓旦旦,“如果吃虧是必要的事,那麼讓對手吃到更多的虧,就是一種勝利。”

    方醒:“……”

    不是,等等,什麼對手?誰是你對手?你說的不會是昨晚那個敲門的東西吧?不會吧不會吧?

    她微微張開嘴,過了一會兒,又默默閉上。

    算了,只要確定眼前的舍友狀態正常就行。至於別的,自己一個凡人,還是不要多問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這個舍友,確定是個正常的嗎?

    可能……人家神秘行業從業者,都這樣?

    方醒走到門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徐徒然一眼,思索片刻,自我肯定地點頭,轉身離去。

    *

    而直到五分鐘後,方醒與徐徒然結伴離開寢室樓,她才隱隱約約地明白,徐徒然所說的“吃虧更多的那個不是我”,是個什麼意思。

    學生離開寢室樓時,都要向宿管負責人報備。素來機械僵硬的宿管阿姨,今天卻明顯和平常不太一樣——

    她的臉色明顯更加難看,眼神顯出幾分呆滯,臉頰上貼著很大一塊紗布,裡面透出隱隱的紅色。

    她身上不知為何,溼噠噠的,方醒去窗口報備時,注意到她頭髮絲上甚至還沾著一點碎冰渣。

    總而言之,她整個人給人一種蔫答答的感覺。然而在看到排在方醒身後的徐徒然後,宿管阿姨卻瞬間直起了身體,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一種驚人的氣勢從她身上爆發開來,本就突出的雙眼瞪到最大,一副她欠了自己八百萬不還的架勢。

    ……老實說,看著很嚇人。然而在聽到她咬牙切齒地喊了聲“爸爸”之後,方醒頓時覺得這畫面諧到有些難以直視了。

    而作為當事人的徐徒然,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填好手裡的表格遞過去:“辛苦老師了。”

    宿管阿姨:“……!!”

    她依然在狂怒,肉眼可見地狂怒。與徐徒然的雲淡風輕形成鮮明對比。方醒總有種她會從窗口裡面撲出來的錯覺,而事實卻是,她在瞪了徐徒然良久後,默默接過了她手中的表格。

    填好的表格需要蓋章。她往下用力敲印章的動作重到像是在捅刀。

    排在徐徒然後面的朱棠和林歌自然沒錯過她這駭人的變化,完成報備就迅速追了上來。

    “什麼情況,你哪兒得罪她了?”朱棠低聲道。

    “沒事。昨晚她不查寢嗎,我就試著和她碰了碰。”徐徒然往後看一眼,漫不經心道,“她吧……可能稍微有點輸不起。”

    “輸?”朱棠瞪大眼,“你做什麼了?”

    “給她使了點絆子,讓她錯過了及時回辦公室的時間。”徐徒然言簡意賅,“看樣子她應該是因為這個吃苦頭了。”

    規則一旦形成,對範圍內怪物的約束力就是絕對的。這點徐徒然早在培訓課上就聽過,在筆仙之筆身上也見識過不少次——那筆目前仍處在被束縛的狀態,無法反抗身上的規則。如果硬要違反,痛苦到光是吐墨水就能吐半天。

    ……這也是它特別害怕徐徒然給它硬塞高數題的理由。算又算不出,又不能不答,這不坑人呢嗎。

    所以昨晚,她從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死拖住那個宿管,一定要讓它在外面呆到超時——光逃有什麼意思。既然要打架,那肯定得讓對方付出最大的代價才行。

    至於拖延手段,無非還是那些。首先放出自己的靈異物品來加深混亂程度,又用“不幸兔腿”和“撲朔迷離”反覆施加主動控制。時不時再往人身上潑點水,凍一凍以限制它行動……

    好消息是,她的“撲朔迷離”主動效果對宿管是生效的。也就是說,對方等級最高不超過爟,正處在她的影響範圍之內;而壞消息是,這傢伙,比她想得要能打一點點。

    前面倒是都沒什麼問題,就是在她拖延快要成功了的時候,對方似乎也察覺到回辦公室的時限將過,突然暴起,掙脫了身上的冰層,拼命往辦公室衝。徐徒然不死心地繼續去攔,反而受了傷……

    於是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鑑上次對付鬼屋71號的做法,直接用血將對方的雙腳凍在了地上,死抓著它的腳不肯放,直到確認時限過去,方用盡最後力氣踹了它一下,自己趁機上樓,躲進衛生間裡,吃了粒楊不棄給的藥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