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綠蘿裙 作品

第29章 七月七




    天空一望無際,海洋也看不見盡頭,視線的彼端,天和海連在一起,匯成一條金色的地平線。雲層瑣碎,映出夕陽的瑰麗,遼闊又靜美。



    “姑娘說得對,這天可真美。”紫蘇抬起頭,一時忘記了先前的勸誡,久久凝望西邊,不肯轉開目光。



    忽然的,她那被封建社會束縛的,不知道埋在地下多深地方的好奇心,在這一刻突如其來地萌芽了。



    “姑娘。”平日裡算是幹練的丫鬟,突兀地問,“天的盡頭是什麼樣子?那裡的太陽不落山嗎?”



    程丹若怔了怔,倏然溫柔:“傻丫頭,如果你是問最東邊和最西邊,那麼,那裡和我們一樣,一半的時候是白天,一半的時候是晚上,最北邊和最南邊,他們有半年是極晝,半年是極夜。”



    紫蘇問:“為何?”



    “太陽始終在南北之間來回,冬至日,太陽到達南邊的某個地方,所以漠河再往北的地方,就照不到太陽了,那半年都是夜晚。夏至日,太陽在廣西雲南一帶的正中心,剛才說的那處,太陽就不會落山。”



    紫蘇完全聽糊塗了:“姑娘,冬至北面照不到太陽,我明白,可夏至,要說太陽不落山,也該是南面,為什麼是最北面不落山呢?”



    程丹若道:“因為世界是一個球。”



    “啊?”紫蘇蒙了,地不是平的麼?



    “這也是西洋的說法嗎?”背後傳來晏鴻之的聲音。



    程丹若道:“是的,他們有一位精通算學的人,用幾何學證明了這一點。後來又有人提出幾個論據,我覺得很有意思。”



    晏鴻之十分感興趣:“當真?都道‘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可卻從來沒有真正證實過。”



    “數學是最簡單也是最客觀的東西。”程丹若說,“無論多麼天馬行空,如果能用數學證實,那某種意義上就是正確的。”



    “有趣。”晏鴻之問,“要怎麼證明呢?”



    程丹若道:“利用太陽的影子。”



    這是古希臘的地理學家埃拉托色尼發明的辦法,在夏至日,利用兩個不同地點的太陽影子,計算出地球的周長。



    但要理解這個,得有一定的幾何學基礎。



    晏鴻之的算學還可以,可只到能算粟米田產的地步,這會兒聽到什麼三角,什麼比例,老人家就有點頭疼:“夕陽甚美,三郎,我擬一題如……何……?”



    他的學生冷著臉,轉過頭來說:“是,請老師出題。”



    晏鴻之忍俊不禁。



    他這個學生,最討厭被人打斷思考,小時候,師兄們捉弄他,總在他看書看到一半時,猛地抽走他的書,看他一臉想怒不敢怒的樣子,哈哈大笑。



    “就以海上落日為題吧,在海上又不得出現‘海’字。”晏鴻之一本正經。



    “上弦月初升。”謝玄英起了頭,“遙望織女星。”



    晏鴻之點評:“是了,今日七月七,不過起得有些平了。”



    “白帆如鵲橋,連我與上京。”



    晏鴻之道:“有點意思了。”以星月的距離,訴說自己對家的思念,乃是相當典型的寄情於景,樸實而真摯。



    他一時興起,打斷學生:“程姑娘,你來試試頸聯與尾聯,如何?”



    程丹若忙道:“我沒有學過詩文,不太會聯詩。”



    “不過取樂,押韻對仗即可。”晏鴻之鼓勵她,放寬標準,“詩文由心而發,詞律倒是次要的。”



    這也是純真派的主張之一,詩文不要一味強求辭藻格律,只要真摯動人,哪怕不工整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