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四百三十二章與我死來 (為月票一萬九)




    再者說,他也根本未有動用歧途,只不過是被動反制。



    強如章谷,也只能判斷出姜望這一劍勝在預判,卻無法窺見姜望能勝在預判的根本。在戰鬥之中,能夠洞悉對手的選擇,本就是一種強大的表現。



    此時此刻,秦至臻三刀無功,為了擺脫死局,退入虛空。



    場上一時只剩姜望執劍而立。



    環形看臺上,重玄勝冷不丁問道:“秦至臻這是不是脫離演武場了?算認輸嗎?”



    許象乾亦‘恍然’驚覺:“應該算吧?不然他要是趁機跑回秦國了,還要等他回來再打嗎?”



    對話的聲音不算很大,但是該聽到的都能聽得到。



    秦國人並不給什麼反應。



    勝負如何,還輪不到齊人來判定。



    但重玄勝這話,也指出了時限性問題。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遊走在虛空之中的秦至臻,無疑佔據著主動。



    重玄勝便特意點出來,秦至臻不能一直躲在虛空裡。基於公平原則,消極戰鬥是有被判負的可能的。



    主持大會的真君餘徙,必須正視這一點。



    歸根到底,還是秦至臻給人的壓迫感太強。哪怕此刻姜望短暫佔據了上風,他們作為姜望的朋友,仍然不免擔憂。



    這倒不算是盤外招,做場外能做到的一切罷了。哪怕影響微乎其微。



    而對於演武臺上的姜望來說,他當然不會把勝負的希望寄託於人。



    事實上秦至臻的身影才消失在虛空之中,姜望就已經一腳踏在他消失的地方……焰浪滾滾而開!



    火界開在演武臺!



    其時也。



    火海漾波,焰花開遍。



    熱浪滾滾,炙光焚煙。



    焰雀嘰嘰喳喳,繞身而飛;流星轟轟隆隆,劃破天穹。



    在鮮活的、火的世界裡,青衫縱得意之劍的姜望,耀眼如天神。



    他根本不試圖尋找秦至臻,就他那一點對虛空的瞭解,根本不足以與身懷煉虛神通的秦至臻交鋒。



    如果是在演武臺之外,憑藉這行走虛空之能,秦至臻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進退自如。



    但在這演武臺上,姜望倒也不必追尋。



    鋪開火界,以逸待勞,正是最正確的選擇。



    無論秦至臻在虛空哪處行走,其人現身之時,必然就已經在火界之內。



    秦至臻掌握時機,他就佔據地利。



    哪怕秦至臻始終躲在虛空裡,哪怕餘徙始終不會催促。雙方最終要進入比拼消耗的階段,姜望也根本不擔心。



    火界以星力為天,以圖騰之力為地,所有關於火行的理解以及演化,是這個世界的生機所在,三昧真火,是這個世界的起源。



    火界生成之後,自然生生不息。



    若無強大的力量對耗,火界本身就可以維持很久。



    而秦至臻行走在虛空之中,卻時時刻刻都要消耗神通之力。



    怎麼算都佔優。



    戰鬥的計較只在心間,戰鬥的過程瞬息萬變。



    黑衣黑刀的秦至臻,在下一刻就踏出虛空,落在了演武臺上,但是距離姜望極遠,幾乎是站在演武臺的邊緣。



    而後橫身一刀!



    他的應對也非常簡單,先破火界,再戰對手。絕不讓自己同項北一樣,陷入極端不利的戰鬥環境中。



    這當然是正確的選擇之一。



    但強如秦至臻,自由行走於虛空之中,卻沒有利用虛空交錯現世的優勢,第一時間對姜望發起進攻。



    這無疑說明,姜望直接點破斬三世修羅刀的那一劍,已經令他心生忌憚。



    作為強者,他當然有無敵的自信。但是身為強者,他更需要面對對手劍術可能強於自己的現實。



    上次只是留下一滴血,但他未必能每次都退得那樣快。



    因而這一刀不斬其人,只破其術。



    此一刀,是為斬前世之刀。



    前緣既斷,那麼現在也不應存在。



    秦至臻走出虛空的第一刀,便是要瓦解火界存在的基礎,破掉姜望構築的“地利”!



    速殺失敗之後,轉而求穩。



    他選的距離足夠遠,他的刀也足夠快。



    但就在他走出虛空的同時,姜望就已經看向了他。



    聲聞仙態不會放過一丁點線索,而姜望看向其人的同時,左眼已經赤紅一片。



    故暘所傳,乾陽之瞳!



    秘傳瞳術殺法,曰為“墜西”!



    秦至臻的刀堪堪斬至半途,通天宮內便已傳來告警。



    他不會忘記,姜望是在神魂之爭裡,擊敗了項北的人物。



    通天宮裡傳來的告警,他怎敢輕忽?



    因而第一時間就已神魂顯化,持橫豎刀之刀靈所顯,降臨通天宮中。



    秦至臻的通天宮,高大、堅固,有一種不可動搖的意念。



    穹頂之上,是九個高速運動如激流的無色道旋,隱隱有呼嘯之聲。雷鳴潮湧彼此碰撞,時寂時現。



    而秦至臻的道脈真靈,是一頭角纏五色之旋紋、身尾皆白的巨大神牛。



    黑衣如墨的秦至臻,就站在兩隻牛角中間,右手持刀斜垂。



    他看向姜望神魂侵襲的來處。



    一卷鮮活的畫,就此鋪開。



    此畫細節豐滿,畫的是秦至臻的通天宮,是巨大神牛踏於高空,是無色道旋懸於穹頂,是神魂顯化的、黑衣黑刀的秦至臻。



    單騎入陣圖!



    圖止一半,像是被某種利器割斷。珍物致損,令初見者不免扼腕。



    在與項北的神魂之戰裡,姜望大獲全勝,揮劍而割,只來得及割下半卷畫,而後用焰雀和匿蛇分食之。



    被神魂力量所吞噬,自然就被他所覺知。



    雖然此圖只剩一半,但就是這一半,讓他轟然撞開秦至臻的通天宮,在神魂層面展開大規模強攻。而不必像以前那樣,只能以神魂匿蛇偷偷潛入,先天不足,難以展開陣勢。



    只剩一半的單騎入陣圖,無法幫助他搶奪對手通天宮的控制權。



    但也不需要。



    他此來通天宮。



    是來滅城,而非奪城!



    隨著單騎入陣圖殘卷湧入的,是一輪耀眼的巨大烈日!



    轟隆隆!



    秦至臻神魂顯化通天宮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單騎入陣圖,圖窮而勢變。第二眼便看到撞進通天宮來的烈日,繼而聽到通天宮裡的轟隆之聲。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神魂,好像也置身於火的世界中。自己的通天宮,也只是這方世界裡小小的草廬。



    而在這燦爛的火之世界裡,那提供無盡光和熱的太陽,轟然墜落。



    是為,墜西!



    姜望的聲音響在此方,然而淡漠得不像其人,威嚴得似乎只鳴於力量——



    “有緣於這火界相逢,請你看一次日落!”



    墜西之術,乃是以乾陽瞳力,牽引對手神魂,製造足以傷害對手的幻象。



    在表現上,若簡單來描述,便是以神魂演化墜日之威。墜日滅世,當然摧毀神魂。



    而姜望恰恰在紅妝鏡鏡中世界裡,親眼見識過烈日墜海的奇景,真正體驗過,神魂落日的威能。



    那一幕無比真實、深刻。甚至於那一次神魂的成長,就是在那種恐懼中蘊養。



    烈日墜落,焚滅瀚海,此等偉跡,世間幾人能見?



    以此觀想之畫面重疊,再以遠超同境修士的神魂力量來推動。



    即便是當年暘國皇室之人重演此殺法,在內府境也不會比姜望更強。



    姜望的神魂之力有多強?



    每開一府,必探索其極限。每一府探索的內府房間,都在三千之數——絕大部分內府修士,都是摘得秘藏即返,不會在這上面浪費太多時間,且神魂之力也不足以支撐深入,容易迷失。



    而姜望在紅妝鏡內連渡三次生死之劫,神魂力量太過雄厚,神魂匿蛇散開遊入,在三千內府房間之內,根本沒有迷失之危。



    生就雙日橫空重瞳異象的項北,都不能夠在純粹的神魂力量上與他相比。



    而此刻,姜望在一瞬間傾其所有,觀想烈日墜海,引動乾陽之瞳墜西殺法,要在神魂層面一舉滅殺對手,使天府亦無用武之地!



    任你千般神通,若不能作用於神魂……



    便與我死來!



    其時。



    神魂顯化的秦至臻,和他的通天宮,同樣陷於恐怖中。



    大日墜毀,天地已絕。



    此身無存,此世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