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零九章 黑雪似瀑




    但所有最艱難最複雜的錘鍊,也在這一拳中。



    他一拳轟出。



    九章玉璧微光籠罩的範圍內,風雲未動。



    而那迎面而來的“黑潮”。竟像是被一堵無形的氣牆所推動,被轟退了足有二十餘丈!



    轟隆隆是潮退時!



    一時間怨氣崩潰無算,魂魄碎滅難計。



    但這彷彿更是激怒了“黑潮”。



    無數混亂暴虐的意念,似乎在某個意志的控制下,得到了統一。



    轟!



    潮去潮又歸。



    它們反湧回來,侵天覆海,直接湮滅了拳勁!



    魁山飛退。



    他疾退的時候甚至自己撞出了風。



    “風緊扯呼!”



    脊開二十重的武夫,傾力一擊,也完全沒有看到擊潰這黑潮的可能。



    而那血氣狼煙所燒灼的巨大空隙,在天傾的黑色雪瀑中,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凹痕,頃刻便已填補完全。



    這山海境裡,一樁樁一件件的變故,彷彿都是為了告知人們,修行者的渺小。



    蚍蜉撼樹,人力何能及?



    滅世之威如斯也。



    一時天傾黑雪,前湧黑潮,下方那咆哮而起的海浪,也不知何時,浸染了暗色!



    暗色已四染。



    天地如相合。



    在這晦暗與晦暗的疊加里,在這陰沉和陰沉的混同中,一點寒芒炸開了!



    它燦爛,孤獨,銳利。



    好像開天闢地以來,就沉默於此。



    似乎亙古而至如今,永恆未變。



    那是絕望者所看到的方向,那是孤獨者所感受的迴響。



    是無盡長夜裡……一顆寂寞的星子。



    它亮在那裡,是亮在視線的意義中。同時,也點在這崩潰世界的亂流上。



    洶湧“黑潮”一瞬間幾乎炸開。



    其間有一聲痛楚的悶哼。



    黑潮卻暴漲!



    這黑潮之中果然有更高的意志存在,而它無疑已經憤怒了。



    更磅礴的怨氣,更猙獰的魂鬼……彷彿無窮無盡的暗面力量!



    祝唯我直接將身一轉,倒拖長槍而走,毫不拖泥帶水。



    如果說魁山是一顆從山巔滾落的巨石,氣勢洶洶,越滾越快。



    祝唯我就像是一道驚電,橫掠長空。



    亡命的疾奔中,還有急促的交談聲撞響。



    “能不能不要總是說風緊扯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土匪!”



    “……我就是啊。”



    ……



    ……



    中央之山。



    殘肢斷臂,滿天飛血。



    隨著最後一顆佈滿油彩的頭顱滾落,獨臂提刀的鬥昭,轉回身來。



    他身上的紅底武服,已不知是血色,還是衣色。



    而面對著他的楚煜之,則以長刀拄地,勉強支撐著自己,氣喘吁吁。



    “不行啊,楚煜之。”鬥昭行走在山道前蜿蜒的血色裡,輕輕一抖天驍刀,其上並無血跡:“就這種運用兵陣的方式,難道你也看得過眼嗎?如果是伍陵或者項北來掌控這支毛民軍隊,絕不會只有這個程度。”



    關於毛民軍隊的運用,有很多客觀的理由。



    比如毛民國雖然被蕭恕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肯出兵參戰,但絕不肯交出兵權,讓外人指揮。



    比如只有蕭恕懂得毛民語言,能夠同毛民溝通,而蕭恕本人又是縱橫門徒,對兵陣並不通曉……



    但楚煜之什麼都沒有說。



    所有的問題都是問題,所有的問題都有解決的可能,而他和蕭恕,沒能夠做到最好。這是最大的事實。



    他並不掩飾自己的虛弱。



    他只是在這種喘息中,積蓄著最後的力量——



    雖然可能沒有半點作用。



    蕭恕已死,毛民軍隊被屠盡。僅剩的他,眼睛盯著的,仍然是鬥昭的脖頸。



    他仍然要以搏殺鬥昭為目標。



    鬥昭忽然定了一定,用手背去擦拭嘴角突然溢出的鮮血,說道:“丹國蕭恕,我記住了。”



    蕭恕當然應該被記住的。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物。



    楚煜之這樣想著。但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的呼吸慢慢平緩,感受著從四肢百骸慢慢迴流的力量,感受著一種耗盡一切後的新生。



    他只有一刀的機會。



    現在握在他的手裡。



    看著這樣的楚煜之,鬥昭細緻地擦乾淨了嘴角的血,慢慢落下提刀的獨臂,說道:“你倒是頻頻令我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