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九十四章 不速之客

    機關摩呼羅迦飛在空中。



    姜望依然坐在蛇頭上,很隨意地盤著腿,左手拄劍,右手支膝撐頰,目視前方,神遊天外。



    他在想王長吉所說的話——



    “這個世界有些問題。”



    有什麼問題呢?



    王長吉語焉不詳,好像並不能宣之於口。



    這山,這海,這天空,還有那些異獸……甚至於包括吃下的火蓮,所學到的印法,一切都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王長吉所說的“問題”,是指什麼?



    修習火源圖典,讓姜望對火行的掌控一日千里。但也正是火源圖典,禁錮了他對火的認知。



    洞徹三昧真火的奧義之後,他也因此了悟一個道理——



    “所識所見,亦是所束所縛。”



    這份覺知讓前路一下子天清地明。



    雖然沒有切實的戰力提升。



    但此後“知見”少有藩籬。



    有了這樣一段修習遲誤的過程。



    他會永遠記得提醒自己,勿為知見所縛。



    現在,他試著繞開他所察知的一切,來重新思考整個山海境。



    眾所周知,山海境是凰唯真的遺澤。



    是他發現的某處天外世界也好,是他自己創造的世界也好,總之這個世界與凰唯真息息相關。



    山神壁上留下的玄妙印法,也是姜望親自感受過的。



    他初進山海境,因為並沒有來得及熟悉相關情報的關係,一直是跟著左光殊走。後來失散了,才多了些思考。



    但他思考的問題,多是些“凰唯真留下這個考驗的目的是什麼?”、“凰唯真會在這裡留下什麼嗎?”、“如果我是凰唯真,我會用什麼條件來篩選傳人?”……諸如此類。



    現在,若是剝離開凰唯真的影響,重新思考這個世界呢?



    假如自己從未遇到過三叉,也從未來過山海境,不曾去章莪之山,不知道凰唯真……



    那一切會怎麼演變?



    他莫名地很相信王長吉的判斷,這個世界大約是有些問題的,哪怕他自己怎麼都想不出問題所在。



    王長吉所說的,掌握越多的九章玉璧,就越能夠保護自己,會是一個提示嗎?



    他思考的同時,也會不經意地低頭掃兩眼。



    左光殊盤坐在摩呼羅迦的手掌上修煉,偶爾會從懷裡掏出一個什麼小東西來,細細摩挲。摩挲一陣,又放回去,然後繼續修煉。



    聽說那東西,是屈舜華在迎戰鬥昭之前,放在他懷裡的。



    這小子……



    月天奴坐在摩呼羅迦的另一隻手上。



    自姜望轉述王長吉那句“自悟寶性,本軀靈舟”之後,她就不怎麼說話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直在那裡禪坐。



    總之,三個人各有心事。



    春的心事,秋的心事,少年的心事。



    這樣一支沒什麼士氣、也看不到太多鬥志的隊伍,就這樣沉默地向北極天櫃山靠近——因為左光殊屈舜華月天奴三個人,先前已經找到過天山,所以也大概確定了下來北極天櫃山的方位。雖說山海境裡方位很混亂,但月天奴也有自己獨特的手段。



    姜望這樣一邊思考、一邊觀察,心情其實是相對輕鬆的。



    現在月天奴和左光殊都已經恢復狀態,只要不被神臨異獸圍住,他們三人合力,倒也誰都不需驚懼。



    至於這個世界到底有什麼問題……想來無論如何,凰唯真留下來的世界,不可能故意坑害大楚天驕。



    那位再現現世以降第一殺伐術光輝的鬥昭都在這裡闖蕩,自己有什麼可擔心的?



    退則如此說,進則……自己兩塊九章玉璧在手,大不了提前退場。反正已經得了不少好處,沒什麼可貪的。就這禍鬥印和畢方印都不知要練多久才成呢。



    總之進退都有餘地,於是天地自寬。



    能夠用更廣闊的心態,觀察此方世界。



    轟轟轟!



    如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突兀地撞進耳朵裡來。



    姜望默不作聲,直等到視野中出現一道白練——



    那是自一座巍峨浮山上掛下來的瀑布,從山腰處噴發,一直垂到山腳。這座浮山山腳的位置,被一道闊有數十丈的河流環繞著。



    儼似護城河一般。



    那瀑布倒掛下來,便直接撞進河裡,打碎浮冰,發出如此激烈的聲響。



    遠近皆聞。



    河水繞山本是異事,這山海經裡浮山見得多,浮水還是第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