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NPC15

    江水之下一片漆黑。明明已經是五月中旬, 正是初夏，位於南方的c區氣候溫和，但此時的江水給人一種宛若寒潭之感, 又黑又冷，深不見底，如若另一個世界。寒冷和黑暗，很容易腐蝕人的意志。然而這些對於葉落而言，無法動搖她一分, 甚至對她毫無影響，她不需要依靠肉眼，只憑著感知，便能在這樣的冰冷的黑暗世界裡縱橫。她一直往下潛, 下潛的距離遠比南江的河床還要深, 但依然沒有抵達盡頭。這時，森冷黑暗的水中，徒然伸出無數只乾枯的手。這些手朝葉落抓過去，它們抓住她的四肢，將她拖向更黑暗更陰冷的世界。葉落由著那些手將她往下拖拽, 此時彷彿整個南江之下, 都充斥著無數的鬼手，如同一片看不到邊際的鬼蜮。這片鬼蜮之中，安靜地躺著一個人。那人的身體被無數雙手死死地抓著, 禁錮在這片江底之下，他閉著眼睛躺在江水之中，臉色慘白, 彷彿生命力已經流逝。這是盧靖盛。葉落的身體突然一扭, 那些抓著她的鬼手嘭然碎裂, 化成粉末。她朝著被鬼手抓著的盧靖盛游過去，所過之處，鬼手紛紛伸過來要將她抓住，只是剛碰到她的身體，皆化成齏粉。葉落來到盧靖盛面前，那些抓著他的鬼手要來抓她，都被她伸手一揮，徹底地粉碎。她伸手將抓著盧靖盛的鬼手都撥開，沒有鬼手束縛，盧靖盛的身體從江底浮了起來。葉落騰出一隻手抓住他的衣襟，朝上游去，要將他帶離這片鬼蜮世界。察覺到她的意圖，江水頓時沸騰起來，那些鬼手在江底搖曳，追襲而來，似要將兩人永遠困在這黑暗的江水之中。葉落神色未變，依然拖著盧靖盛往上游。在鬼手即將抓到他們時，她突然轉身，整個人立於江水之中，邁出一腳，在水中一跺。劇烈的水波在她的腳邊泛開，化成一條翻騰的水龍，水龍在水中穿梭，所過之處，將那些鬼手絞得粉碎。她就這麼安靜地立於無邊的黑暗之中，看著江中的鬼手消失。此時，她身上的紅色裙子在水中飄蕩，順著水波浮蕩。在無盡的黑暗之水下，她如同那來自地獄的鬼魅，更加懾人，也更加可怕。鬼手粉碎，藏在暗處的鬼怪終於現身。這是一個枉死的水鬼。水鬼身上披著厚重的水草，將它層層疊疊地裹起來，水草之中有一雙猩紅森冷的鬼眼，用一種惡毒的眼神盯著水中的兩人。水鬼身上的水草開始無限生長，如同這世間最結實的繩索，捆住兩人。浮在水中的盧靖盛的身體很快就被水草捆住，水草也纏上葉落的四肢。她反手抓住水草，用力一扯，那水鬼被扯到她面前，然後她一拳揮過去。嗷——！江水再次沸騰起來，雖然水鬼沒有發出聲音，但彷彿又能聽到它在水中痛苦的嚎叫，葉落一隻手扯著水草，按住水鬼，將它揍成狗。水鬼被她揍得奄奄一息，連身上的水草都像脫落的頭髮，一根一根地往下掉。捆住盧靖盛的水草也跟著脫落。接著，葉落一隻手拽著昏迷中的盧靖盛，一隻拽著體積大減的水鬼，繼續往上游。即將要破水而出時，水鬼已經意識到什麼，劇烈地掙扎起來，可惜不管它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那隻抓著它的手。水鬼就這麼被人硬生生地從陰間拖到陽間。嘩啦一聲響起。守在江邊的一人一貓緊緊盯著江面，便看到從江中浮出來的三個身影。三個？丁希燃很懵，他懵懵地看著葉落手中拖著兩個東西過來，一個是盧靖盛，一個是……一團草？“阿盛！”丁希燃直接跳進江水，游過去抱住盧靖盛的身體，將他拖到岸邊。葉落也拖著一團水草上岸。一件白襯衣披在她身上，葉落轉頭，看到小仙男將他身上的白襯衣脫下，裡面還穿了一件無袖的米白色t恤。“落落，沒事吧？”他拿紙巾為她擦去臉上的水珠。葉落搖頭。這邊，丁希燃顫抖地伸出手，放到盧靖盛鼻下，又去摸他的心跳……他發出一道悲痛的嗚咽聲，“阿盛！”他撲到躺在地上的盧靖盛身上，好友的身體冰冷之極，沒有一絲溫度，也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好友死了……“阿盛！阿盛！阿盛……你別死啊！嗚嗚嗚，咱們不是約好了，將來還要當鄰居，讓咱們的孩子也像我們一樣，成為最好的朋友，從幼兒園一起讀到大學……阿盛……”葉落聽到丁希燃的哭嚎聲，轉頭看了一眼，說道:“他還沒死。”丁希燃:“……嗚嗚嗚……呃？”葉落走過去，她身上的裙子滴著水，所過之處，留下一灘水漬。她蹲在盧靖盛面前，伸手在他的心臟一敲，盧靖盛的身體反射性地彈了彈，然後上半身猛地坐起，嘔出一口黑水。丁希燃驚喜地叫道:“阿盛，你詐屍啦？”盧靖盛睜開眼睛，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又閉上眼，直挺挺地倒下。“阿盛！”丁希燃再次被嚇到，趕緊看向葉落，“葉落，他怎麼了？”葉落道:“被水鬼拖到水裡泡太久的後遺症，帶回特異部門治療幾天就好了。”丁希燃聽罷，就要將地上的盧靖盛抱走，送去特異部門的醫療室治療，眼角餘光瞄見旁邊那團水草，突然頓住。這團黑漆漆的水草中，有一雙猩紅的眼睛，正惡毒地盯著他們。丁希燃打了個哆嗦，這才注意到，空氣似乎很冷。“這、這是什麼東西？”丁希燃哆嗦著問。“水鬼。”葉落說，“就是將盧靖盛困在水下的水鬼，如果來遲一些，讓它殺了盧靖盛，盧靖盛將會代替它成為南江的水鬼。”丁希燃:“……”在丁希燃的三觀再次被水鬼震碎時，河堤那邊傳來一陣聲音。“是葉落和蘇先生嗎？”蘇昀航回應一句，“是的，你們過來吧！”丁希燃懵逼地轉頭，詫異地問:“咦，蘇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蘇昀航沒理他，他的特殊能力可以獸化的事情，除了特異部門的成員，外人並不知道。他轉頭對葉落道:“出發時，我發信息叫他們過來的。”葉落唔一聲。特異部門的人來得很及時，他們得知江邊那一團水草是個水鬼時，不由倒抽口氣。連水鬼這玩意都有了？“葉小姐，這水鬼怎麼處理？”他們遲疑地問。葉落道:“當然是帶回去研究啦。”“可是……不是聽說，水鬼是被困在水域裡，無法輕易離開嗎？”自從知道怪物中也有靈異類的，特異部門便開始研究起很多民間的鬼神傳說，雖然不盡翔實，但也可以作為參考。水鬼這種東西他們也知道的，不過聽得最多的，都是水鬼不能離開它死亡的地方，而且想要解脫，需要找替死鬼。葉落平淡地說:“這水鬼又不是自然誕生的，它是被人為創造出來的，不必死守規則，能帶走的。”這種被人為創造出來的怪物，在這個世界，都可以脫離規則的束縛。特異部門的人都覺得有道理。他們先用擔架將盧靖盛抬走，然後去拖水鬼，發現這一團水草看起來不大——最多像一條成年的哈士奇，但它沉重異常，他們竟然拖不走。最後還是葉落出手，拽著一根水草，輕輕鬆鬆地將之拖走。跟過來的研究人員伸手過去想拽一根水草，哪知道這水草結實無比，竟然拽不斷，而且那入手的觸感寒冷無比，不過摸一下，就被凍得直打哆嗦，渾身發顫。看來不能與它直接接觸。一行人坐著特異部門的車回去。回到特異部門時，已經晚上十點，還有很多夜貓子沒有休息，任組長也是其中一個。得知葉落今晚帶回一個水鬼時，任組長是懵逼的，趕緊奔過來。“落落！”任組長在醫療室那邊，沒有找到葉落，問守在那裡的人，“我的落落呢？”眾人:“……”誰是你的落落啊，小心蘇家的那位太子爺揍你！“她去休息室那邊洗澡了。”聞夏好心地告訴他。任組長剛跑幾步又停下來，輕咳一聲，問道:“盧家那孩子沒事吧？”“不知道，明醫生正給他檢查。”聞夏說道，“又是一個被鬼怪襲擊的人，有先前的治療經驗，應該不會有事。”上次西區商城停車場的工作人員失蹤事件，幸好及時將那群失蹤的工作人員找到並救出來，送到特異部門的醫療室治療。明醫生不愧是擁有和怪物打交道十年的專家，硬是將那群人從鬼門關中救回來，也讓他們部門的醫療室擁有治療被鬼怪襲擊的人的經驗。這次應該也能治療盧靖盛。葉落洗完澡，和蘇昀航一起過來，便見到一群守在醫療室外的人。除了丁希燃是真正為好友擔憂，其他人其實都是過來了解情況的，不能說他們太冷血，而是他們已經習慣面對死亡，雖然很難受，但只能讓自己看開。“落落！”任組長跑過來，詢問情況。葉落便簡單地將她接到丁希燃的求救電話，一起去南江救人的事情簡短地說一遍，旁邊有記錄員趕緊記錄下來，可以用作參考。聽完後，眾人都有些不可思議。“這盧靖盛都被拖到江水之下，也不知道泡了多久，竟然還能活著？”葉落說:“他是被鬼怪拖下去的，鬼怪要殺死他有特殊條件，所以他被拖下去後，只是假死狀態，還沒有真的死亡。”眾人算是大開眼界，同時也覺得，好像靈異鬼怪也不是那麼可怕。如果是遇到動物型的怪物，早就將人撕碎吞進肚子裡當食物消化掉。聞夏敏銳地問:“不過，盧靖盛為什麼會突然跑去南江？”她轉頭看向任組長，“組長，你們查出什麼了嗎？”“正在查。”任組長說。盧靖盛遇害的事情十分蹊蹺，他們肯定要查的，甚至已經讓相關部門去查c區大學的監控，以及盧靖盛前往南江的監控。這些還需要些時間。瞭解完情況後，留下一名工作人員陪著丁希燃，其他人都回去休息。蘇昀航拉著葉落，朝任組長道:“任組長，我有事和你說。”任組長神色微凜，笑道:“去我的辦公室吧，我最近得了一包新茶，正好讓你們嚐嚐。”“有點心嗎？”葉落問。“當然有！”對他們部門的寶貝蛋，任組長格外的親切，以往他從來不會在自己辦公室裝冰箱放吃的，最近卻放了個小冰箱，隨時放著一些好吃的，只要葉落一來，他就拿來招待她。全部門的人看在眼裡，忍不住翻白眼。這是哄小朋友呢！來到任組長的辦公室，任組長給他們泡茶，又從冰箱裡端出蛋糕點心。蛋糕點心是任組長的老婆做的，他老婆是一名西點師，在c區開了一家蛋糕店。任組長和藹可親地看著葉落，見她喜歡，說道:“你想吃什麼儘管和我說，我讓我老婆給你做。”葉落嗯一聲，“改天我去阿姨店裡買蛋糕，幫忙消費。”任組長笑呵呵的，怎麼看覺得自家的孩子怎麼可愛，目光落到旁邊的蘇昀航身上，頓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蘇昀航看著任組長端起一杯茶喝，突然說:“組長，我看到怪物的主人了。”“噗！”任組長嘴裡的茶噴出來。葉落第一時間將桌上的蛋糕端走，沒有被波及。任組長顧不得罵蘇家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趕緊問:“真的？你看到了？在哪裡？對方是誰？”蘇昀航道:“先前落落進入南江救人時，我看到她出現在南江對面，懷疑她和怪物有關。”任組長眼神犀利，沉聲說:“昀航，你不能憑直覺懷疑，還要有證據。”這個世界不管做什麼事都要講究證據，正是如此，才會導致對怪物主人的查尋陷入瓶頸，因為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他們是不能隨意下定論，以免誤傷無辜之人。這將會毀掉政府在民眾心中的公信力。蘇昀航唇角翹了翹，說道:“她出現在那裡十分蹊蹺，並非像其他人是路過，似乎是特地等在那裡查看什麼……她當時應該以為我們看不到。”“她藏起來了？”任組長問。“不是，是她身邊還飄著一個鬼，那鬼用特殊的力場將她隱藏。”任組長渾身一顫，“你、你看見了？”“自然。”蘇昀航微微頷首，“她以為我看不到她。”其他人自然看不到，就算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估計也無法看穿鬼怪製造的領域。但蘇昀航天生就具有一種莫名的能力，他能察覺到怪物的磁場，並不需要怪物信息捕捉器這種東西。任組長自然是相信他的，追問道:“那你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嗎？”蘇昀航道:“我可以畫出來，我的美術功底還是挺好的。”任組長欣喜不已，趕緊讓人準備白紙和畫筆。蘇昀航坐在那裡，修長好看的手指握著畫筆，刷刷刷地畫起來。葉落的注意力漸漸地被他吸引。她捏著一塊虎皮蛋糕，久久都沒有咬一口，彷彿此時那人比美味的食物還要吸引她。任組長原本焦急地等著蘇昀航將嫌疑人畫出來，瞥見葉落的反應，不由心酸，這蘇家小子竟然比食物更吸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