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淺 作品

第253章 第二百五十三章

    “若是你們倆在京城裡頭為穆爾登格精挑細選,找了一個家底殷實、門當戶對的勳貴之家,等她成婚後,雖說京城裡的生活條件好過些,平日裡也距離你和二嫂近許多,但終歸也算是困在了深宅後院裡。”

    “皇上,難道京城裡的深宅後院不好嗎?離裕親王府近,若是穆爾登格在公婆家受委屈了,還有奴才和福晉替她撐腰,這不都是女子們夢寐以求的生活嗎?”

    福全越聽康熙的話,越覺得困惑,忍不住抬腳往前走了一步喃喃反問道。

    康熙瞧著天上的雪隱隱又有變大的趨勢,他頓了一下,伸出胳膊又拍了拍福全的肩膀,笑道:

    “二哥,走,我們邊走邊說。”

    福全今個兒是下定決心要給女兒求個“免去撫蒙”的口諭,忙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康熙用右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組織語言道:

    “二哥,朕沒說女子待在宅院裡做個賢良主母不好,可朕覺得這得分人。”

    “以前朕也是覺得女子應該安於宅院,做個賢內助,可事實證明朕錯了。”

    福全聽著康熙的感嘆,沒有吭聲,皇上心血來潮可以自嘲一句他錯了,但身為臣子可是萬萬不敢說皇上有錯的。

    兄弟倆前後腳跟著轉了個彎,穿過一個垂花門後又沿著三級臺階走到了一個曲折的抄手遊廊上。

    康熙雙手背在身後,悠閒地看著遊廊兩側栽種的冬青樹上堆了不少白皚皚的雪花,幾隻羽毛呈褐色的胖乎乎小麻雀“啾啾啾”的從樹梢上飛來飛去的,墨綠色的樹葉也隨之亂顫,蕩下來不少雪花。

    他信步朝前,瞧著雪中常青的綠植,似慨似嘆道:

    “這麼些年,朕可以說是在後宮裡見到形形色色的女人了,有嬌弱菟絲子花的,比如表妹這樣的,安於後宅就是她們最大的歸宿了,可也有許多像是這冬青樹般,不追求溫室環境,縱使嚴寒也能自得其樂,好好生長的。”

    “在朕看來,皇瑪嬤、芳兒、孝昭、嫣兒、安妃,這些人內心都很強大,若是給她們一個機會,興許做出的成就不比尋常男子差。”

    “如果不是現在北五所裡有了個公主學院,讓穆爾登格、恪靖她們有機會顯示自己的才華了,朕也未曾注意到,這些小姑娘們竟然會有那麼多的奇思妙想。興許二哥和二嫂只看到了大侄女在家裡時乖乖女的模樣,未曾瞭解到她在學院裡是如何自信地在課堂上談起她對於滿蒙聯姻的看法的。”

    “在朕看來,像穆爾登格這種心懷大才的女孩子,比起做勳貴之家管理後宅的當家主母,她或許更願意像男子一般,成為手中握有實權,說話有分量之人。”

    “皇上,您說的這些,奴才都覺得有些不像是奴才的女兒了。”

    福全耐心聽完康熙的一番話,忍不住抿了抿唇,心頭上沒來由得湧起一股子淡淡的惆悵感,覺得閨女和他不親近了,他都不瞭解女兒心裡的想法了。

    走在前頭的康熙聽出來福全語氣中顯而易見的悵然,不禁朗笑著寬慰道:

    “二哥你也無需覺得遺憾,這女兒家們長大了,總會有自己心事的,而且每個人在外人面前和在家裡時都是兩種樣子,這很正常,朕尋思著,既然你自己也不清楚穆爾登格願不願意留在京城,那不如朕今日就給大侄女一個婚姻自由的承諾。”

    “婚姻自由?”

    福全聞言,眼睛“唰”的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只要女兒不一畢業就強制送去撫蒙,他就覺得自己多年的心願達成了。

    康熙點點頭,笑道:

    “沒錯,等咱回京城後,你和二嫂可以趁著穆爾登格在家的時候,與她多聊聊,如果她自己有心儀之人了,你和二嫂覺得也是良配,那朕就下旨為她保媒,許給大侄女,大清和碩公主的嫁妝,這樣如何?””

    “奴才多謝皇上的恩典。”

    有了靠譜的聖諭,一路走來福全一顆高高懸在嗓子眼兒的心霎時間就落回了肚子裡,將縈繞在心頭上那點子淡淡的惆悵也全部拋到腦後,眉開眼笑地衝著康熙俯身行禮。

    與此同時也開始在心裡掰著手指頭扒拉朝中的大臣們,琢磨著究竟哪家有佳子與自己的乖女年齡相配。

    康熙側過頭看到自家二哥像是變臉似的,轉眼間就變得一臉喜不自勝的模樣,不由在心中長嘆了口氣,搖頭笑了笑,就換了個別的話題。

    兄弟倆一路說笑著穿過抄手遊廊,剛剛走到後院門口時,遠遠就瞅見身穿著一件深棕色冬袍的梁九功正帶著宮人、侍衛們站在長長的廊簷下整理沙俄的貨物。

    手中拿著細長銀針正彎腰為貨物一一驗毒的梁九功,眼角餘光瞥見不知何時身後竟然站了一抹玄色滾著金邊兒的身影。

    意識到皇上這是在前院裡忙完了,他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快步往後跑了幾步,衝著兄弟倆喜滋滋地俯身恭敬道:

    “奴才給皇上請安,給裕親王請安。”

    “梁公公,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徹底解決一樁多年心事後,福全的精氣神就又回來了,瞧見什麼都覺得是喜氣洋洋的。瞅見梁九功兩側臉頰像是染上高原紅了一般,紅彤彤兩坨,甚至身上還有淡淡的酒氣飄出來,不由納悶地出聲詢問道。

    康熙看到梁九功的異樣後,也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覺得梁九功平日裡行事向來謹慎,今個兒怎麼會在當差期間飲酒呢?

    梁九功瞥到康熙皺眉的動作後,忙又恭敬地俯了俯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為自己解釋道:

    “皇上,奴才不是故意飲酒的,主要是奴才上午按照您的吩咐留在這後院裡帶著侍衛、宮人們整理沙俄商隊那批貨物時,偶然發現了一些新奇的吃食,經太醫查驗過後說裡面的吃食無毒,奴才擔心小主子們會誤食,就挨個抽出了一小份嚐了嚐,哪成想沙俄的酒極烈,後勁兒又很大,一種看起來黑乎乎、其貌不揚的小點心,裡面竟然也藏的有酒。”

    “您也知道,奴才不勝酒力,這一粘上酒就會上臉,剛剛奴才已經用涼水洗過一把臉了,也沒能將這酒暈給消下去,奴才御前失儀,還請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