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遇雨 作品

第90章 第 90 章

    慶南清吏司

    霍謹博坐在辦公房內,他正在翻看度支科近幾年的賬簿。

    看了這麼長時間的公文,霍謹博終於對戶部有些瞭解,從那些公文來看,戶部管的東西很雜,上到賦稅俸祿,下到百姓之間的田地糾紛,都歸戶部管。

    戶部還有監控物價的責任,以慶南清吏司為例,如果慶南的幾個州郡有人故意在哄抬糧價,這時候戶部就得出面調整糧價。

    這所謂的出面,並非是出言警告那麼簡單,畢竟糧食是商家的,朝廷不可能強迫所有商家按照朝廷的定價賣,朝廷只能從慶南的周邊州郡購買糧食,大量流入糧食來平穩糧價。

    看著公文上的那些記載,霍謹博真心覺得戶部是個很忙碌的衙門,可以讓人從年初忙到年終。

    尤其是度支科的官吏,他們每天都得核算大量的數據,這其中包括夏稅秋糧以及皇帝給大臣的賞賜俸祿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在衛國,大臣的俸祿是每月發放一部分,然後過年時再發放一部分,類似於後世的年終獎。

    朝臣的俸祿一般是糧食和銀錢。

    比如正一品官員的俸祿是一年一千兩銀子外加一千石糧食,每月會發放五十兩銀子和五十石糧食。

    這是指正常情況下,可如果有官員因病請假沒去上值,或者犯了錯事被罰俸等事,這俸祿就得另算。

    整個衛國幅員遼闊,官員千千萬萬,這些人的俸祿都歸戶部發放,可想而知這是多麼龐大的工作。

    霍謹博總算明白為什麼戶部會有這麼多官吏,尤其是度支科,入階的官員只有數人,沒有品階的小吏卻有上百人。

    這個時代的賬簿已經發展得很先進,各項收入和支出分開記錄,清晰明瞭,哪怕他沒有接觸過古代賬簿,也可以看得明白。

    霍謹博重點查看了慶南數年來的賦稅,他發現這幾年來,慶南收繳的農稅一年比一年低。

    從永康帝登基開始,農稅就不曾變過,一直是二十取一,不過衛國的農稅有些複雜,分為丁稅和地稅,簡單來說就是人頭稅和田地稅。

    霍謹博又翻看了之前的公文,並沒有提及有人故意不交稅之事,那就說明這稅收是如數收上來的,那為何會逐年遞減呢?

    霍謹博百思不得其解。

    等張凌永來彙報清吏司這幾日的情況時,霍謹博問他這個問題。

    張凌永解釋道:“朝廷向百姓收取丁稅和地稅,雖然稅率並不高,可對於地少人多的底層百姓來說依舊交不起稅。”

    “而這些交不起稅的百姓為了逃避官府的懲罰,就會選擇逃離,因為大量的人口流失,才會造成農稅減少。”

    霍謹博皺眉道:“那些逃離的百姓到了新的地方不還是得交稅?”

    張凌永隱晦道:“或許有辦法不用交稅。”

    霍謹博一怔,他明白了張凌永的意思。

    這世上有種存在叫佃戶,佃戶因為不是田地的所有者,所以不用交地稅,至於丁稅,按理說該由僱主幫他們交,但古往今來,世家大族都喜歡隱瞞人口,這樣一來,丁稅也不用交了。

    霍謹博問道:“按你這麼說,朝廷每年的農稅都會減少,朝廷就這麼坐視不管?”

    張凌永解釋道:“事情沒有大人想象得那麼嚴重,不管人口流失多少,田地是不變的,也就說地稅不會變,變得不過是丁稅,丁稅本就比地稅少,再加上每年都會不少男丁達到交丁稅的要求,如此一抵消,其實變化並不算大。”

    霍謹博挑眉,將方才謄抄的數據讓他看,道:“這就是你說得變化不大?”

    這三年來,慶南的農稅少了有十分之一,這已經不是個小數目。

    張凌永目光漸漸變得凝重,抿嘴道:“按理說不該有這麼大的變化。”

    “可事實上就是變化這麼大。”

    張凌永一時無言。

    霍謹博又把另外的一份數據交給他,道:“本官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慶南的農稅在逐年減少,可它的商稅卻在逐年增加,這樣的結果就是慶南每年的稅收不僅沒有減少,甚至還有增長。”

    張凌永眉頭緊皺,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道:“大人,慶南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若想弄清楚,恐怕只有親自去一次慶南才行。”

    可實際上,兩人都不可能離開京城。

    霍謹博站起身道:“既然我們解決不了,那就稟告給周大人,你隨我一起去。”

    既然發現了異常,就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若是今後查出來,誰知道會不會連累到他。

    本著明哲保身的原則,霍謹博都不會知情不報。

    兩人很快就到了周澤德的辦公房,恰好九皇子也在。

    霍謹博先給兩人行禮,然後便將這三年的賬簿交給周澤德,把他發現的情況詳細說清楚。

    周澤德一點點翻看賬簿,發現和霍謹博說得情況基本一樣,便道:“本官會給慶南布政使去信,讓他詳細調查此事。”

    這件事還得慶南布政使去查,他們身在京城根本做不了什麼。

    周澤德看向霍謹博,問道:“此事是你發現的?”

    霍謹博點頭道:“下官這幾日正在查看賬簿,偶然間便發現了此事。”

    “做得不錯。”

    周澤德對他難得有了好臉色。

    隨後他看向張凌永,道:“張大人,你今後要好好幫霍大人管理慶南清吏司。”

    周澤德是個很合格的上官,不管他對霍謹博有多不滿,他都不會支持下面的人和霍謹博對著幹。

    “是,下官遵命。”

    眼看著周澤德對霍謹博露出滿意之色,九皇子開口道:“多日不見,霍大人還是這般心細。”

    霍謹博拱手道:“殿下謬讚,下官只是儘自己的本分罷了。”

    周澤德好奇道:“殿下認識霍大人?”

    九皇子淡淡道:“霍大人之前在成國公府做事,我們見過幾面。”

    周澤德瞭然:“原來如此。”

    樂怡郡主和九皇子的事之前鬧得沸沸揚揚,周澤德自然聽說過。

    九皇子又看向霍謹博,問道:“霍大人現如今還住在成國公府?”

    霍謹博搖頭:“下官數日前便已搬出來。”

    “你如今已不是奴籍,確實不適合再住在成國公府。”

    聽到他已經搬出成國公府,九皇子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霍謹博之前的身份,周澤德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聽到這話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可辦公房內的其他人卻是臉色微變,看向霍謹博的目光有些異樣。

    這裡面數張凌永情緒波動最大,他本以為霍謹博出身權貴,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霍謹博的家世,結果霍謹博出身低微得超乎他的想象。

    九皇子繼續道:“霍郎中如今已是朝廷命官,萬不可再像之前那般魯莽行事,更不可打著成國公的旗號胡作非為,否則我定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