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第64章 第64章 龍袍

    她這麼一分析,紅珠立刻顫了顫。

    “我說我說!求二姑娘莫要拋下奴婢!”

    紅珠忙不迭跪下,“二姑娘來之前,奴婢奉命去給雅間送茶水,撞見了薛二公子。奴婢以為他是……是為那事而來,所以情急之下,什麼都對他說了。”

    她反覆提起薛家,虞靈犀心生不好的預感,不動聲色問:“你對他說了什麼?”

    “說了小姐死……死前的事。”

    紅珠絞著粗布袖子,抽噎道,“那天小姐返回水榭,看見二姑娘和一個侍衛舉止親近,便想……想去薛府,向薛二公子揭發二姑娘與下人苟……苟且之事,好讓他死了求娶二姑娘的心思。但是薛府門第森嚴,小姐根本進不去,只能和奴婢在門外守著,等薛二公子出門時再跟上去,藉機揭發此事。”

    “後來呢?”

    “後來等了近兩個時辰,薛府才有馬車出來。小姐聽見僕從喚馬車中的人‘薛公子’,便不管不顧地跟了上去。我們的馬車慢了一步,等追上薛公子的車馬時,他人已經上了醉仙樓的雅間,小姐便也跟上了上去……”

    回想起那天的一切,紅珠仍是止不住發抖。

    “可是,薛府有兩位公子,我們跟錯了人。雅間裡是薛大公子和一個白淨溫吞的年輕人在議事,薛大公子畢恭畢敬喚那人‘崔提督’,還提到什麼‘災糧’之事,奴婢站得遠,沒聽清,只看見小姐的臉色變了……”

    紅珠淌下淚來,“然後,小姐就被發現了。”

    聞言,虞靈犀心中恍若重錘落下。

    薛大公子自然是薛嵩,而“崔提督”,想必就是分了阿爹軍權的提督太監,崔暗。

    趙玉茗死的時候,災糧並未出事,那麼他們提前商量此事,只有可能是在密謀如何坑害虞煥臣。

    也只有戶部出手,才能將災糧偷換得神不知鬼不覺。

    可憐虞靈犀當初憑著前世記憶,只揪出了一個戶部右侍郎王令青,卻不料連左侍郎薛嵩也是崔暗同黨。

    這麼說來,薛家並非傳聞中那般忠正中立?

    “所以,薛大公子便殺了你家小姐?”虞靈犀聲音沉了下來。

    “奴婢不知道。當時薛大公子發現了偷聽的小姐,一點兒也沒生氣,還客客氣氣地將小姐請進門飲茶。”

    紅珠道,“奴婢不知道他們在裡面說了什麼,小姐出來後便心事重重,後、後來……”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趙玉茗毒發而亡,死於奪走虞靈犀前世性命的“百花殺”。

    所以,前世要借她的身體毒殺寧殷的人……其實是薛嵩?

    為何?

    兩輩子,薛家一邊利用與虞府世交的情分,一邊暗中坑害兄長和寧殷,到底是在維護所謂的正統道義,還是另有所圖?

    前世薛家的覆滅亦有了緣由,一條條線索串聯起來,交織成一個可怕的真相。

    ……

    虞靈犀將紅珠悄悄安頓在了別院中,沒有讓人察覺。

    她亟需親自確認一事,故而想了想,備了厚禮登門看望薛岑。

    薛岑去攬春閣的事已在京中傳開了,若是平常男子風流些,倒也無礙,可他生在禮教森嚴的百年世家,損了家族名譽,是要按家規受罰的。

    是以虞靈犀登門拜謁時,薛岑正挺身跪在宗祠之中,面對列祖列宗悔過。

    從他蒼白的臉色不難看出,應是跪了極長一段時辰了。

    見到虞靈犀,薛岑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白了幾分,平靜的臉也浮現出自責愧疚之色。

    他身子晃了晃,虞靈犀立即道:“你別動。”

    薛岑搖了搖頭,依舊忍著膝蓋近乎麻木的劇痛,緩緩朝著虞靈犀的方向攏袖,一揖到底。

    “抱歉,二妹妹。”

    他的聲音儼然沒有了平日的清朗,而是如砂紙般嘶啞沉重,“是我一時不察,對不起你……”

    “沒事的,你不必歉疚。”

    虞靈犀給他倒了杯茶,溫聲道,“我一直拿你當兄長敬愛,若是以後奉旨成親,我亦不會阻止你納妾。”

    薛岑雙肩一顫。

    她說“若是成親”,她說不阻止他納妾。

    這樣溫柔的寬容,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捅向他心間。

    只有不愛,才能不在意啊!

    再抬首時,薛岑竟是紅了眼眶。

    他有很多話想傾訴、想辯駁,可他喉結動了動,卻只來得及吐出喑啞的一字:“……好。”

    他已經不乾淨了,沒有資格請求二妹妹的垂憐。

    若非賜婚關乎兩個家族的存亡,他昨晚便該一尺白綾懸身,帶著對二妹妹的愛乾乾淨淨地走。

    “以後,二妹妹也可做自己想做之事,我……不會阻攔。”

    薛岑別過臉,艱澀道。

    虞靈犀著實驚訝了一把,薛岑這話什麼意思?

    還沒琢磨透,身後傳來一聲刻意的低咳。

    轉頭一看,虞靈犀沉了目光:是薛嵩。

    還沒想好怎麼不動聲色地接近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單論樣貌和才華,薛嵩處處都不如薛岑優秀,沉默清雋,丟在人群裡都找不出來,實在不像是大奸大惡之徒。

    “大公子。”

    “二姑娘。”

    二人互相見了禮,薛嵩便轉向薛岑:“祖父命我來問,昨晚到底怎麼回事,你有沒有……”

    顧及虞靈犀在場,薛嵩沒有說得太明白。

    “我不知。”

    薛岑以餘光注視著一旁安靜柔美的少女,似是在權衡什麼,半晌道,“阿兄應該去查查別的皇子。”

    聞言,虞靈犀心臟一緊。

    如今僅剩的幾位皇子,太子自然無人敢查,而三皇子痴傻,小皇子才幾個月大,能查的……不就只有寧殷麼?

    薛岑這話,是在暗示什麼?

    “自己犯的錯自己扛,莫要轉移話茬。”

    薛嵩說話也是一本正經的,面不改色道,“皇子畢竟是皇子,有縱情聲色的資本,出入風月場所也無人敢管。不比阿岑你,是祖父寄予厚望的嫡孫。”

    薛嵩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卻讓薛岑和虞靈犀同時一沉。

    虞靈犀不傻,短短數言便揣度出:薛嵩的確在盯著寧殷。

    否則,他怎會對寧殷出入風月的動靜瞭如指掌?

    她還未來得及套出的話,卻讓薛岑給套出來了。

    果然,薛岑也對薛嵩起疑了。

    但他不知道紅珠已經落到虞靈犀手中,故而沒有避諱,以為虞靈犀聽不出這其中奧秘。

    虞靈犀一臉複雜,尋了個理由告退,快馬加鞭地趕回了府。

    她沒有遲疑,篤定之後便將紅珠的話原封不動地告知了兄長。

    虞煥臣大驚,又親自去審問了紅珠一番。

    得到答案,他英氣的劍眉擰成疙瘩:“我說怎麼虞家暗查七皇子下落的事,這麼快就捅到了皇上面前。我懷疑過很多人,唯獨沒有懷疑過兩家幾十年的世交,這份情義,終究成了被利用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