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第7章 第07章 敗犬

    院中積雪無人清掃,寧長瑞險些跌跤,正欲發怒,卻聽見廳中傳來陣陣悅耳的琴音。

    姬妾中只有一人能彈出這樣琴音,那當真是個連骨頭都酥軟的女人。

    寧長瑞醬紫的臉上露出一絲淫-笑,迫不及待地揮退隨從,氣息濁重地推開門嚷嚷:“小娘們,幾時不見就在這發-浪了……”

    “吧唧”一聲,剛跨進門的腳踩到一陣溼滑的黏膩。

    他笑容僵住,低頭往腳下一看,頓時大駭。

    是血!好多血!

    地上橫七豎八都是府中侍從的屍首,而他的嬌嬌愛妾就坐在那屍山血海中,小臉煞白,淚眼驚恐。

    她的脖子上架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一位黑衣少年交疊著長腿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撐著太陽穴,一手握著匕首往前抵了抵,抬眼道:“接著彈。”

    一聲嗚咽,琴音又斷斷續續響了起來。

    “今天真是個聽曲的好天氣。”

    寧殷姿勢不變,有著和鬥獸場時截然不同的狠戾從容,望向面色鐵青的西川郡王,勾唇笑道,“不是麼,二堂兄?”

    寧長瑞的酒意一下醒了,將槽牙咬得咔嚓作響。

    “是你。”寧長瑞四下環顧一眼,確定少年是孤身一人闖他府邸,眼裡的忌憚便化作輕蔑。

    再厲害也只是個帶傷的臭小子,還能敵過他那十幾個用人命養出來的打奴?

    “本想讓你死在鬥獸場,誰知你命這麼硬,三番兩次都逃了。”

    想到這,寧長瑞把玩著核桃,冷笑道:“逃了也罷,還敢來本王府上送死!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

    他一揮手,十名貼身打奴手持刀劍,將少年團團圍住。

    琴絃錚地一聲崩裂,琴音戛然而止。

    陰風席捲,別院的大門倏地關攏,掩蓋了一地血色。

    與此同時,慈恩寺前。

    有高僧燃燈誦經,千百盞油燈長明,燦若星海,有著白日無法企及的熱鬧。

    虞煥臣提著瓜果香油等物,將妹妹扶下車,調笑她:“趕緊求個姻緣,讓菩薩賜我們歲歲一個如意郎君。”

    頓了頓,湊到耳邊:“最好,是姓薛。”

    原以為妹妹回像往常那般緋紅了臉頰,可虞靈犀只是瞥了他一眼,淡然哼笑道:“還是先給兄長求個姻緣,最好是個知書達理的嬌嬌女郎。”

    被戳到痛處,虞煥臣閉嘴了。

    他十八歲時曾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一門親事。

    那姑娘出身書香世家,和虞靈犀一般年紀,是個文靜秀美的姑娘。

    奈何虞煥臣素來偏愛豪爽的江湖女子,不愛嬌滴滴、哭啼啼的大家閨秀,對這門親事諸多不滿。

    虞靈犀知道,前世兄長藉著北征的藉口逃避婚事,奈何一去不回,後來聽聞那姑娘不願毀約改嫁,一氣之下絞了頭髮做姑子……

    虞靈犀於捻指的巨大佛像前雙手合十,虔誠跪拜。

    這輩子,願所有缺憾都能圓滿。

    ……

    風捲過漫天碎雪,飄落在永寧坊別院。

    不稍片刻,就覆蓋住了階前那片泥濘的暗紅。

    窗紙上濺開一抹血跡,繼而是高壯身軀沉重倒地的聲音。

    倒下的打奴面孔黝黑,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正是先前在“巢穴”刺殺他的頭目。

    寧殷蹲身,從打奴身上摸出一封帶血的密信。

    展開一瞧,他幽沉的眸中掠過一絲暗色:自己身邊果然有內奸,和這頭蠢豬裡應外合。

    五指攥攏,密信化作齏粉從指間灑落。

    寧殷踢了踢腳下的屍首,從他脖子上扯下一塊鐵皮墜子,對著光瞧上片刻,方解下腰間那十來根同樣的鐵皮墜子,與剛得的那根合在一起。

    而門檻上,躺著一個滿身鮮血的肥碩男人,手腳俱以一個奇怪的姿態扭曲著。

    兩刻鐘前他還在嘲笑寧殷找死,兩刻鐘後,他便被擰斷手腳丟在血泊中,喊不出,動不得。

    滿府的高手啊,全被這小子殺光了!

    寧長瑞眼裡交織著恐懼和憤恨,就這樣看著黑衣少年提著那一把帶血的鐵皮墜子,步伐優雅地走到他面前,然後俯身。

    “你派去殺我的十三個人,都在這了。”

    眉梢的血漬給寧殷蒼白的臉添了幾分豔色,他修長的手指一鬆,任憑十三塊鐵皮墜子叮叮噹噹落在寧長瑞面前,笑得人畜無害:“你數數?”

    寧長瑞肥碩的身形劇烈顫抖起來,嘴裡嗬嗬吐著血沫。

    “你……是裝的?為什麼……”

    寧殷漫不經心擦著手上的血,接上話茬:“為什麼我身手這麼好,先前還會被你折騰得那麼慘?”

    似乎想起了一件愉悅的事,他笑了起來:“不隱藏實力,以身為餌,怎麼能將你們這些大魚一網打盡呢?釣魚嘛,沒點耐心怎麼成。”

    寧長瑞瞪大眼,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原來看似羸弱的獵物,才是最毒辣的獵手。

    “不、不是我……”寧長瑞費力吐出幾個破碎的字眼,著急解釋。

    “我當然知道幕後主謀不是你。你這樣蠢笨如豬又好鬥的人,只配給別人當槍使。”

    寧殷走到那把沾了血古琴面前,修長的手指拂過琴絃,隨手撥了幾個音調:“不過那又何干?我今晚只是,想殺你了而已。”

    寧長瑞開始後悔了,哆嗦艱難道:“你既然知道,便、便饒了我,我可以……當你沒來過……”

    “好啊,堂兄回答我個問題。”

    寧殷有一搭沒一搭撥著琴絃,笑問,“那女人是誰?”

    寧長瑞卻是一愣,血沫含糊道:“哪個……女人?”

    一聲顫音,撥絃的手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