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公子 作品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三合一【69w5、70w+】

    這位擂主名為“十步殺一人”的劍修老哥, 雖然三番兩次輸掉自己的全部身家,但實力卻是毋容置疑。

    如果不是連續遇到了言落月和巫滿霜,以這位劍修的能力,本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

    所以, 面對同樣的魔物強度, 上一名刀修奮戰浴血, 直至最後氣息奄奄。

    而擂主“十步殺一人”則遊刃有餘,心手相應。

    劍修不像是身處於魔物鬥獸場之間, 而像是在完成一項關於收割的作業。

    他潑灑出的劍風宛如夏夜裡的暴風驟雨,每一顆“雨點”落下,都會有一隻魔物順勢倒地。

    乃至到了最後,這位劍修雙眼迸射出逼人的神光,手中一劍彷彿游龍般挺出——

    一股蕭肅而悲慼的劍意,瞬間彌散全場上下。

    寒光似的一點劍影,不但刺穿了魔物的咽喉, 而且彷彿生生地刺進所有觀眾的心裡。

    斜坐在高臺之上的兌愁眠, 微微地挑起了眉毛。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在自己和言落月挑戰“十步殺一人”的時候,這位劍修應該還沒有覺醒劍意。

    也就是說, 劍修領悟到這股蕭瑟又悲壯的劍意,多半是這兩天的事。

    據巫滿霜所知, 劍修覺醒劍意,往往要以某件事為楔子, 發展出一個頓悟的契機。

    聯繫到這位劍修老哥最近的經歷、還有劍意中的蕭瑟……

    巫滿霜緩慢地眨動了一下眼睛。

    ——這位劍修兄臺的覺醒,應該, 大概, 多半, 不是因為多次輸光所有家當吧?

    總而言之,“十步殺一人”輕鬆寫意地贏得了這場比賽。

    所有魔物倒在他的腳邊,而劍修則還劍入鞘,一人一劍站在擂臺之間,傲視全場。

    很快,就有侍者引著劍修前往後臺。

    又過了一會兒,“十步殺一人”領取報酬離開。他走的時候,身上從頭到腳都換了一身新衣裳。

    於是我們終究不知道,那一天的劍修,究竟有沒有掛空擋……

    不過,對於這件事,巫滿霜也不想知道的那麼清楚就是了。

    “十步殺一人”離開之前,顯然發現了看臺上的兌愁眠。

    於是,他遙遙地朝兌愁眠投來一眼,目光中戰意赫赫,竟然帶著躍躍欲試的較量之意。

    巫滿霜:“……”

    即便是他,也不忍心看到這位老哥第三次輸掉全部身家,還有好不容易贏來的一身新衣服了。

    兌愁眠換了個坐姿,身體微微後仰,帶著一種要把看臺當成臥榻的自在肆意。

    沒人能夠看出,在倨傲不羈的外表之下,巫滿霜其實正有些頭疼。

    ——巫滿霜非常懷疑,這位直腸子的劍修老哥有錢就上。他可能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剛剛打了一場非法的地下黑擂臺。

    指尖按照節拍敲打煙槍,兌愁眠若有所思地幽幽問道:“他是什麼人?”

    身旁一直跟隨服侍,不曾遠離半步的侍者當即回答道:“那一位是斬雲霄劍屯的五弟子,步冶。”

    聽到這個答案,巫滿霜不由得閉上眼睛。

    ——斬雲霄,劍屯。

    這個名字聽起來,可能非常之不搭調,頗有一種縹緲仙人兩手各拿一根大蔥,左右開嚼的感覺。

    但沒辦法,北方雪域的起名風格就是這個路子——簡樸、實在、而且非常具有畫面感。

    據巫滿霜所知,除了斬雲霄劍屯之外,雪域之中,還有大狍子洞宗、李家莊門派、二瞪眼宮和三禿頂子書院這樣的勢力名稱。

    相比之下,楚天闊出身的寒松門,名字簡直是雪域中的一股清流。

    不過,一個“劍屯”,還不至於讓巫滿霜產生這樣的反應。

    他的心情之所以這樣複雜,是因為斬雲霄劍屯乃是北方雪域之中,和寒松門齊名的宗門。同時,這也是一個純以劍修立派的宗門。

    通常來說,純粹的劍宗宗門沒有窮的,因為劍宗可以收保護費。

    問題是……雪域乃是苦寒之地,大家普遍都很窮。

    除此之外,極度嚴寒凜冽的自然環境,更加利於磨礪性情。於是,雪域中十個修士裡,倒有七八個都是劍修。

    一般來說,這種劍修遍地開花的地方,卷度就很高。

    難怪步冶會跑來天元城打擂賺錢——他現在這種情況,就有些類似於全村的希望,跑到一線城市裡打野工。

    當然,更令巫滿霜感到警惕的是:就連銀光擂場中一個小小的侍者,都能隨口說出步冶的身份,用以討好兌愁眠。

    這固然可能是步冶沒做好自己的身份保密工作,卻也體現了另一個令人心驚的事實。

    ——儘管都要下場和魔物搏鬥,但兌愁眠和步冶的待遇,明顯不一樣。

    正如此刻,兌愁眠乃是高踞看臺的座上賓。

    而步冶,他只是用五百塊下品靈石買來打擂的鬥魔士。

    問題在於……既然步冶已經接觸到銀光擂場的暗面,那麼,他有資格叫停這份工作嗎?

    ……如果他有資格喊停,就不會被人輕易地把真實身份告訴巫滿霜,甚至無需付出任何代價了。

    兌愁眠意味深長地一笑:“覺醒了劍意的劍修,你們也不當一回事嗎?”

    “您說哪裡話呢?”侍者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像這樣覺醒了劍意的劍修,我們正需要呢。”

    他們兩人,一個輕描淡寫,一個談笑風生。

    但在滿不在乎的口吻之下,巫滿霜卻已經提前感覺到,這段簡短對話中透露出的森冷之意。

    連著兩場比賽結束,遲遲沒有新人再上臺。

    倒是一些穿著制服的擂場工作人員,默默地拖走了鬥魔場裡的魔物屍體,又將場地清掃乾淨。

    餘光在周圍輕掃幾眼,巫滿霜注意到,儘管沒有新的擂臺賽可看,但滿場觀眾們卻無一離席,臉上反而佈滿期待之色。

    ……他們在等待什麼?

    這個問題,在半刻鐘後就得到了解答。

    四面八方的暗門打開,衣著整齊劃一的侍者們,捧著托盤魚貫而出。

    他們的托盤上擺放著密密麻麻的小酒杯,許多觀眾遙遙看到酒杯,呼吸就猛然變得粗重起來。

    那是不加遮掩的渴望之意。

    巫滿霜身邊的侍者,主動上前替他取了一杯,恭恭敬敬地用雙手奉給他。

    “您請慢用。”

    巫滿霜定睛一看,只見杯中之物顏色濃郁,乃是鮮血般的猩紅,而且帶著一股不加掩飾的魔氣。

    “……”

    這血酒氣息如此外放,究竟用了多少魔物做原料?

    聯想到之前侍者委婉又堅決地提議,希望兌愁眠擊倒魔物時,不要給魔物下毒的事,巫滿霜一下子有點明白過來。

    ——這種血酒,莫非是用新宰殺的魔物屍體製成的?

    兌愁眠沒有著急飲下,而是把酒杯捧在手裡,饒有興趣地打量四周。

    他的薄唇緊抵著微涼的銀絲噙口,看遍炎涼的雙眼遮擋在輕煙之後,像是在觀賞什麼好戲一樣,將其他人的反應都瞧進眼底。

    酒杯很淺,這血酒也只夠一口的量。

    滿場觀眾喝了這一口酒後,幾乎都雙眼發紅、神色亢奮,甚至還有細細的白色熱氣從頭頂蒸騰出來。

    ……不知為何,巫滿霜見了他們這副模樣以後,竟覺得有股隱隱的熟悉。

    在一旁服侍的侍者,他表面十分恭謹,實際上眼睛一刻不離兌愁眠蒼白手掌,和他掌心裡的那隻小酒杯。

    儘管侍者不敢出言催促,但周圍的環境、侍者緊繃的視線,以及那尚未完成的考驗,無一不在敦促兌愁眠喝下這杯血酒。

    兌愁眠譏諷地一挑眉,仰頭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辛辣而甜腥的液體剛剛流至喉頭,分辨出這是什麼東西以後,巫滿霜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冰冷的怒氣。

    ——論起用毒的造詣,世上很少有人能比得過巫滿霜。

    小蛇手握胎裡帶毒的天生外掛。正因如此,市面所有毒物,無論常見還是隱秘,都對他沒有效力。

    而且只要巫滿霜嘗上一嘗,就很少有分析不出來的成分。

    正因如此,巫滿霜一口就喝出來,這血酒具有很強的上癮性。

    同樣的毒素,只要巫滿霜想,他也能合成得出。

    但幾乎是在發明出類似毒物的第一時間,巫滿霜就覺得這種毒太過缺德,因而禁止不用。

    後來和言落月的一番交談,更是堅定了巫滿霜的想法。

    然而,銀光擂場提供的這種酒液……

    它無法對巫滿霜起到作用,難道還戕害不了其他人嗎?

    ——哦,對了,這種酒還可以增長修為。

    血酒入肚,宛如沿著喉管燃起一條熱辣的火線。

    質地濁雜的靈氣順勢湧入丹田。

    力量上湧的感覺,令在座諸人都露出興奮高昂的神色。

    兌愁眠磕動煙槍,一縷一縷地把那些靈氣順著長管敲了出來。

    男人姣好豔麗的面孔上仍然在笑。

    可他雙眼中怒極反笑的冰冷之意,卻當真如同一條鎖定目標的長蛇了。

    ——是的,巫滿霜知道喝下這酒以後的反應,究竟為何令他感覺熟悉了。

    想當初,在魯家密室裡,異母魔誕下魔胎,被魯氏少主人煉成丹藥服用以後,魯津渡就會露出這種又似醉酒,又似亢奮過度的表情。

    酒已下肚,但那股甜腥的鐵鏽氣味仍然盤旋在舌尖。這感覺像是被打磨成利刃的冷鐵,也像是復仇的前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