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公子 作品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三合一【含感謝14萬、14萬5營養液加更】

    任由掌櫃腦海中閃過各種念頭, 煉器師始終端坐如鐘。

    黑袍煉器師,或者說,言落月, 她這幾年裡一直都在好好經營這個馬甲。

    隨著和招鑫居的往來逐漸頻繁起來,為了表示友好, 雙方默契進入深層交流。這種交流的步驟之一, 就是互相交換名姓。

    甄卓兒身為如意城主之女, 已經在言落月面前揭開最大一張底牌。

    但言落月總不能告訴她, 你好, 我叫言落月, 和你那天看到的小姑娘同名。

    其實我們師門上下從師父到師兄再到師妹都叫同一個名字, 怎麼樣,猜出他們仨都是我扮演的了吧?

    在這種情況下,言落月必然要詳細捏出黑袍煉器師的人設,首先要編的就是煉器師的名字。

    其實正如銀光擂場的侍者所言, 起假名最簡單的方式, 就是根據自己的名字, 添上對應的反義詞與同義詞。

    所以言落月最初給自己起的假名,叫做“默昇天”。

    默對言,升對落, 天和月算是詞性相近的常見景物。

    但不知為何, 言落月自己反覆默唸了這個名字兩遍,總感覺其中透露出的畫面比較陰間。

    再加上她當初報給首領修士的名字是“言二蚱”。這個名字通過了矩尺法器的檢測, 說明黑袍煉器師至少姓言。

    略作思考,第二個假名應運而生。

    於是下次見面時,黑袍煉器師告知掌櫃:“我的名字,叫做言必信。”

    掌櫃略略一愣, 果然問道:“那令師妹……?”

    “言必信”面不改色:“她叫邢必果。我們兩人都由恩師賜名。”

    ——恩師也是她自己,這說法沒毛病。

    掌櫃摸了摸鬍鬚,覺得自己有必要表達點什麼:“啊這……呵呵,令師真是豁達風趣啊。”

    黑袍煉器師微微頷首。

    決定好了,以後她出門對外,就這麼稱呼。

    根據前些日子對掌櫃的旁敲側擊,以及甄卓兒對待黑袍煉器師的態度,言落月已經猜到,他們把自己的馬甲跟歸元宗腦補到了一起。

    招鑫居東家甄卓兒見過言落月真身,知道“邢必果”的真名其實叫言落月,但這也無妨。

    以後無論是她,還是其他人,追查起師妹邢必果,可能會追到言落月這個身份上。然後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她和歸元宗一眾弟子往來甚密。

    這正好和別人給她編寫的劇本吻合。

    除此之外,言落月還認真給言必信捏了人設。

    考慮到黑袍煉器師曾在城門口拔腿飛奔,非常從心,言落月量身給自己打造了一個“這個煉器師明明超強卻過於謹慎”的劇本。

    正如同現在。

    黑袍煉器師將打樣的法器卡推給掌櫃,示意他先查驗一番。

    至於他自己,坐姿略微後仰靠上椅背,雙肘落於桌面,十指指尖探出袖口,交疊著撐起下巴。

    掌櫃的餘光一掃,便見煉器師的手指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銀絲鮫織。

    他也是和這位大師相處久了才發現,大師雖然才華橫溢,但脾氣卻有些寡淡,性情更是十分謹慎,還有一點刻板的怪癖。

    哪怕他們都已經這麼熟悉,言必信也仍然不肯讓一絲真容直接暴./露在外,哪怕僅僅是一個指尖。

    或者說,正因為他們這樣熟悉,言必信才會在他面前帶起銀絲手套。

    據掌櫃猜測,前幾次初見的時候,言必信應該是佩戴了更隱蔽、更輕薄的透明肉色手套才是。

    一切曾經離開過言必信視線的茶點,他都不會再嘗上半口。

    每次來如意樓談生意,言必信總要坐在頂樓窗邊。這個位置臨窗,但沒有完全臨窗。

    他的身影隱沒在窗邊牆壁後,一旦發生異動,隨時可以破窗而出。

    但若是別人從窗戶外面窺看,也決計發現不了言必信緊貼著牆壁的身影。

    諸如此類的細節,還有很多很多。

    掌櫃:“……”實不相瞞,他也是第一次見識言必信這樣從心……他是說,這樣愛惜生命的大師。

    注視著掌櫃檢查完那套法器卡,言必信慢慢地問道:“怎麼樣,有哪裡不合格嗎?”

    掌櫃連忙笑道:“您願意繼續為我們提供標準化法器,我們求之不得,哪裡會有其他要求。”

    自從甄卓兒以遺孀身份拿下魯家,在如意城立穩腳跟後,言落月就沒有再為招鑫居和魯氏樓提供流水線儲物袋和劍器。

    她這樣做,一來是因為流水線的生產方式,勢必會擾亂當前的市場秩序。

    二來則是因為雲寧大澤周邊,承載的修士數目有限,消化商品的能力也有限,沒必要讓市場過飽和。

    流水線這張牌,可以時不時拿出來用一用,就比如說這一次。

    但在尋找到合適的時機之前,也不必讓它一直開著。

    言必信緩緩道:“這套法器卡,我已讓少年們操演過上百遍,卡牌運行流暢,很是得人喜愛。但雖說如此,你也要尋幾十個嘴緊可靠的人,帶他們試玩這套法器卡。”

    就像是電影上映之前,會組織觀眾點映。

    新遊戲上市之前,也得組織觀眾點玩啊。

    掌櫃捋著鬍鬚,點頭應下,心想大師果然一如既往的謹慎。

    “請大師放心,咱們是老相識了,我必不會令您失望。”

    “嗯。”言必信矜持地應了一聲,即使在精神最放鬆的時刻,後背也挺直得好像一把標尺。

    掌櫃又道:“還有,這是我們東家命我轉交給大師的。”

    望著眼前的匣子,黑袍煉器師手掌微沉,掌心先沿著匣縫拂過一道靈氣。

    確定匣子乾乾淨淨後,他才隔著手套打開匣子,只見軟緞之上置著一張豔紅色的請柬。

    “原來是甄道友生辰設宴。”

    “是,還請大師務必賞光。”

    言必信緩緩點頭。

    他一向是很謹慎的,不肯把未來的事講得太確信,只是道:“我知道了。”

    聽他這樣說,掌櫃的便放下一半的心。

    他明白,這代表只要沒發生特殊情況,言大師就一定會來。

    見掌櫃沒有其他事要說,言必信就站了起來。

    他身上擴散開淡淡的靈氣,像是清風般從他坐過的椅子、碰過的桌子、端起過的茶盞上拂過,掃去了自己留在此地的一切痕跡。

    除此之外,二人腳下的地板縫裡,一道微不可查的火光一閃而逝。

    那是言大師操縱異火,燒去了自己脫落的一根頭髮。

    將這些掃尾工作做完,言必信才對掌櫃頷首示意,宛如一片烏雲般飄下樓去了。

    直到目送言必信的身影離開招鑫居,掌櫃的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不是不敬佩言大師的本領,更不是對言大師的行事作風有什麼微詞。

    但每次跟言大師進行交易,都讓掌櫃升起一種他們的交易好像見不得人,鋌而走險進行了違法犯罪行為的錯覺……

    這感覺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招鑫居一向遵紀守法,連稅都搶著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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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言落月,也一如既往地維持了言必信的人設。

    學堂每旬放假一日,簡而言之,就是學九休一。

    今天上午的時間,被言落月用來跟招鑫居談生意。

    至於下午,言落月則和沈淨玄提前約好,要陪小尼姑一起去雲寧大澤上尋找靈藥。

    沈淨玄的修為,已經抵達煉氣巔峰,跨進半步築基門檻,只差一枚築基丹作為引子,就能順順利利升入築基。

    她給龜族當了三年教頭,雖說得來的錢大多都佈施出去,但手裡也攢了少許薪俸,要買一枚築基丹已經夠了。

    但或許是因身為出家人,做事樸素節約,煉丹的主材料“築基草”,沈淨玄仍要自己採摘。

    “雖說我輩弟子,應守舍墮戒,簡樸持身,不貪愛奢靡金銀等物,但我找築基草不是因為這個。”

    言落月的龜身已經長大了一圈,但沈淨玄仍然可以把她掛在肩上,表情還很輕鬆。

    她對言落月解釋道:“我偶然結識了一名煉丹師。她願意為我煉製築基丹,並且告訴我,煉丹的最好材料,就是長在我日常活動範圍內的築基草。”

    肩膀上,小烏龜慢吞吞地挪動了一下爪子,口吐人言,若有所思。

    “……原來是定製啊。”

    煉丹師要沈淨玄從自己附近尋找築基草,是因為這樣的藥性更容易被消化。

    煉器裡也有類似的講究,可以根據修士平日裡的戰鬥習慣,量身打造出一柄趁手的法器。

    但定製服務一般都比較昂貴,不知道沈淨玄是花了多少錢請到。

    “貧尼沒有花錢。”沈淨玄澄清道,“貧尼只是迷路時,見到那位施主正被兩個心懷鬼胎的修士糾纏,然後便……”

    言落月自動配音:“噠噠噠噠噠噠噠。”

    “對。”沈淨玄很高興言落月理解了她的意思。

    化作龜形時,言落月的體溫比人形要低。

    偏偏沈淨玄火力旺盛,像是個暖呼呼的火爐,肩膀熱烘烘地溫暖著言落月的小肚皮。

    在小尼姑一晃一晃的步伐裡,言落月的眼皮打粘,漸漸地睜不開了。

    等她愜意地小睡一覺醒來,直接對著四面八方的荒野傻了眼。

    “……淨玄,我們現在在哪兒?”

    沈淨玄非常沉穩:“雲寧大澤內。”

    言落月吸了口氣:“不,我是說,你怎麼跑到這地方來的?”

    沈淨玄自信地抬手,指向太陽昇起的方向:“貧尼一直朝北走,中途可能拐了幾個彎。”

    言落月:“……”

    把沈淨玄指東為北的手扳正,肩膀上的小烏龜順著尼姑袍的衣料滑下。

    未等雙腳落地,小烏龜先化作一個眉眼精緻的小姑娘,在地上蹦躂著緩衝了一下。

    言落月豎起耳朵,四面八方地打量了一遍。

    忽然,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言落月下意識看向沈淨玄:“淨玄,你有沒有感覺,有人好像正在看著你我?”

    那感覺極其短暫,一息便止,就好像只是一根髮絲,輕輕地擦過背影的影子。

    身為僧侶,沈淨玄連身上沾了擂場的紅塵氣都能察覺,感知力肯定比旁人更優秀。

    而她搖搖頭,很篤定地說:“沒有。”

    “那或許是我想錯了。”言落月喃喃道。

    畢竟,從她偶爾生成這種感覺開始,兩次被注視之間的間隔,至少也有三四個月。從沒有間隔這麼短的時候。

    算了,不提這個。言落月扯了扯沈淨玄的袖子:“我送你的指針,你有帶著嗎?”

    鑑於沈淨玄已經路痴得渾然天成、無懈可擊——這人在龜族族地裡,都能圍著一個蘆葦垛迷路上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