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放牛去 作品

第二百一十章 陛下若晚年昏聵便再立一位新君

    趙定邊臉上仍然帶著笑意,只是眼神中沒有了。

    他監國了這麼長時間,邊境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逐夷城以西,的確有賊人作惡。

    而且這賊人,的確是異族……

    但這群異族,表現得很詭異。

    動機詭異。

    行動詭異。

    冬季剛過,又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敗,不論是後勤還是士氣,異族方面都不適合出兵。

    而這一隊約十萬異族大軍,完全就是鑽進大丘陵地區打游擊。

    彷彿只為燒殺搶掠,還特孃的搶不到。

    異族大軍,完全在跟逐夷城駐軍打游擊,雙方狗腦子都打出來了,卻很難波及到平民百姓。

    異族搶到的東西,還沒有消耗的軍費多。

    這支軍隊,實在太詭異了。

    至於為什麼詭異……

    趙定邊眼神平靜:“這支異族軍隊雖然讓太升很頭疼,但也不失為一個鍛鍊他的機會,如今軍中新兵甚多。只要沒對百姓造成大影響,整體而言,還是弊大於利的。”

    “此言差矣!”

    姜崢笑著擺了擺手:“年前一戰,新兵早已身浴鮮血,比之老兵已經差不了多少了。大丘陵地帶地勢複雜,兵至深處猶陷泥潭,非練兵良策,反而有疲兵之弊,倒不如速戰速決,儘快解決了異族禍端。”

    趙定邊嘆了一口氣:“只是無敵這個小碧宰治最不擅長的就是山地纏鬥。”

    姜崢:“……”

    那就是沒得談咯?

    兩個小老頭四目相對,場面一度很僵。

    姜崢雙眼怒意暗藏。

    趙定邊也是忍得胸口發悶。

    咱們當兄弟這麼多年,你跟我玩這一套?

    老子為你征戰多年,不論作為臣子還是作為兄弟,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卻要把我逼到這個地步?

    認真監國,不行!

    幫你教兒子,也不行!

    你想讓我怎麼辦?

    難不成故意監國失職,負了你我守護了一輩子的百姓,然後頂著罪名帶著趙家所有人一起引頸就戮?

    姜崢!

    你可真行啊!

    從趙昊三篇文章傳回來以後,趙定邊就明白了,他無路可退了。

    退一步,就可能陷整個趙家於深淵之中。

    我趙定邊,戎馬數十年,從未起過歹心!

    為了家國,為了忠義,你們兄妹廢掉我獨孫丹田我都能忍!

    但然後呢?

    你還想要什麼?

    這次,他絕對不會允許趙無敵帶兵去邊境。

    因為他只要一點頭,姜崢就會把趙家所有的嫡系軍隊調離。

    就剛唄!

    就擺爛!

    你能拿我怎麼樣?

    我雖忠臣,卻非愚忠。

    我忠的是大荒,忠的是百姓。

    我所求無非是百姓安居、國本穩固。

    你若非要做到那個地步,非要行那晚年昏聵之事,那便從你子嗣當中再立一位新君!

    兩人靜默無語,良久良久。

    姜崢笑了笑:“起來倒也是,無敵的確更擅長騎戰,上次丘陵地帶倒是勝男打得不錯,若不是她還真不一定能把異族驅逐到丘陵以外。

    若真能把這一支軍隊訓練出來,三年之後我們面對魏國,必定能在西隴山脈裡面的國境線上佔盡先機!

    不如這樣,讓她帶著原班五萬兵馬去馳援逐夷城。昊兒在別國呆了一個多月,你們一家正好在京都團聚一下。”

    總而言之。

    還是要調兵,仍然是趙家的嫡系部隊。

    五萬這個數目,多不多,少也不少。

    而且理由充分,因為孟勝男上次的主要功績,的確是集中在丘陵地帶。

    派她去,沒有任何不妥。

    至於從西隴山脈打,那就純屬胡扯了,西隴山脈裡面兇獸遍佈,宗師乃至一二品的高手橫渡沒有絲毫問題,但讓平均修為五六品的大軍渡過去純屬找死。

    除非有一支極其靈動,能夠輕鬆把山脈中兇獸軌跡完全掌握的偵察連。

    話都道這個份上了。

    若是再拒絕,那就不是暗鬥,而是明著扯頭髮了。

    趙定邊心中暗歎,臉上卻是笑容溫煦:“的有理!整個荒國,沒有一人比勝男更適合!”

    幾句話下來,兩個小老頭敲定了最終方案。

    看起來輕鬆愉快。

    姜崢笑了笑:“聽聞你每日批奏摺到深夜,今日昊兒回來,還是快回家團聚吧,明早再來也不遲。”

    “嗯。”

    趙定邊點了點頭,便直接大踏步離開了皇宮。

    夕陽西斜,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

    姜崢望著他的背影,沉默了好久。

    一直到半輪夕陽落在地平線以下,他才微微緩過神來,嘆了一口氣,進了御書房。

    書案上,奏摺堆得整整齊齊。

    但越是整齊,他就越是煩躁。

    透過這些奏摺,他彷彿已經看到了趙定邊處理朝政時有條不紊的樣子了。

    很從容!

    就跟今天替自己教皇子一樣從容!

    就跟方才拒絕自己讓趙無敵出兵一樣從容!

    趙定邊!

    你可真從容啊!

    他看向曹公公:“大伴兒!幫朕看看,這奏摺批得如何!”

    曹公公愣了一下,趕忙道:“皇上!奴婢一介內官,內官怎麼能看朝堂上的奏……”

    “朕讓你看!”

    姜崢聲音和平靜,但不知為何,卻讓曹公公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抬頭偷瞄了姜崢一眼,發現他神色淡然,但眼眶泛紅,甚至還帶著一絲紫紺色,眼白當中血絲遍佈,看起來無比病態。

    論年齡,他比姜崢大一些。

    可以,除了姜崢被趕出宮的那幾年,他一直都陪在姜崢的身邊,自然對這個皇帝相當瞭解。

    他明白。

    這個皇帝,這個年輕時堪稱一代雄主的皇帝……

    快瘋了!

    這個要求,他無法拒絕,只能戰戰兢兢地翻開奏摺,細細翻看起來。

    姜崢語氣淡然:“批得如何?”

    曹公公小心翼翼道:“中規中矩!”

    姜崢聲音愈發和煦:“朕要聽實話!”

    聽到這話,曹公公是真的麻了。

    他知道,姜崢這次要聽的是真·實話。

    不還不行的那種。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氣道:“奴婢不通政事,以奴婢粗鄙的眼光來看,鎮國公對此奏摺的批覆嚴,嚴謹合理,條理清晰……”

    “還有呢?”

    姜崢緩緩坐下,笑意盈然地看著他。

    曹公公聲音顫抖道:“奴婢才疏淺,看不出更多東西了!”

    “哦……”

    姜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朝那一摞奏摺瞅了一眼,淡淡道:“繼續!”

    “……”

    曹公公懵了:“皇上,奴婢真看不懂啊!”

    姜崢眉頭微皺,一字一頓道:“朕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