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放牛去 作品

第二百二十五章 趙昊志向豈是區區荒國?父皇你格局太小了!姜崢懊悔而死!

    苗王府內外,銳士無數。

    姜鈺慧換下裙裝,一身甲冑,在高臺之上慷慨陳詞。

    將士之中,絕大多數都是大漢遺民和異族的混血,乃是苗王一系嫡系中的嫡系,同時也代表著逐夷城方圓數百里最大的群體。

    荒國與異族大戰還未進入尾聲,苗王沂王母族便已經歸降,從那時起雙方就開始通婚,不少混血出生,隨著純血異族的父輩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三十多年過去。

    他們依然生活在邊疆,雖然已經被賦予了荒國百姓的身份,但僅僅兩代不到的時間,還遠遠未被接受。

    今日,姜太升已死。

    他們的戰意卻沒有消減,相反卻群情激奮。

    苗王府中,殺意沸騰。

    姜素素呆在書房裡面,不停抹著眼淚,在她的手中,是姜太升臨走前託家中老奴給她留的信。

    “素素,見字如晤。

    大哥此去京都爭皇位,那龍椅大哥還是想坐的,做夢都想坐。

    但你既然看到了這封信,大哥應該已經不在了。

    不過你也不要傷心,因為大哥活了快四十年,日日夜夜都在等這一刻,等這姜姓皇室最後給我一個交代。

    大哥來邊疆的時候,逐夷城城牆破落,民生凋敝,我們的族人時時刻刻想造反。

    從那一刻我就明白,我旳一切都是時代造就的,就因為我有一半的異族血統。

    朝廷給我錢,給我兵,就是把我當成統治族人的工具。

    可是好難,真的好難。

    幸好後面有你大姐來幫我,才將逐夷城建成了如今的鋼鐵雄城。

    我們日日夜夜惦念著做出一番成績給姜崢看,但卻發現自鋼鐵雄城落成的那一刻起,我們的人生已經到達了終點。不管我們再努力,比其他皇子公主強再多,都不會讓姜崢多看我們一眼。

    還有我們的族人,不管再勤勞,不管再善戰,都改不了姜崢對我們的偏見。

    我們……或許終身不能如同其他荒國的百姓一樣,在國土之上自由行走,只能艱苦地生活在這片最野蠻的土地上。

    縱然朝廷不會讓我們餓著,但我們永遠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一樣,只要苦讀血戰就能困龍昇天。

    就因為我們不會種地,就因為我們有異族血統!

    就因為短短一兩代的時間,消除不了姜崢的偏見!

    作為皇帝,姜崢這麼做是對的,犧牲幾代人,換取荒國永久的穩定。

    但……憑什麼是我們?

    我不甘心!我們的族人也不會甘心!

    此次姜趙兩家出現了大矛盾,對兩個老人,大哥心中都有敬意。但他們對我,對我們族人,從來沒有正眼相看。

    這次是大哥唯一的機會,人生苦短,大哥一定要搏一次,哪怕殺師弒父,背上千古罵名。

    素素,從小大哥大姐就沒有管過你,因為我們一開始覺得時代的悲哀兩個人背就夠了。

    但現在大哥不在了。

    站在你身後的,是千千萬萬的族人,是他們幾十年的困苦才換來我們的苗王府,我們就必須對他們負責。

    從今日起,你大姐將會繼承我的意志。

    你生性善良,大哥也不想勉強你,但請務必照顧好我們的族人。

    從一出生,我們便是天棄之人,但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能決定我們的生死!

    素素,好好活下去,替大哥活下去!”

    信已讀完。

    淚水已乾。

    姜素素從懷中拿出錦帕,將淚痕擦乾淨,緩緩走出房門。

    她看向披甲執銳的姜鈺慧,隱隱約約間彷彿看到了自己大哥的模樣。

    姜鈺慧拔出長劍,聲音怒意盈然:“農耕從未在我們的血脈當中存在過,為了所謂的荒國,所謂後世安定,我們忍辱負重,換來的卻是我大兄的死訊!

    此處是我們經營數十年的家園,皇帝卻不想留一寸給我們。

    如今城中有數萬荒軍,我們應當如何?”

    “殺!”

    “殺!”

    “殺!”

    苗王府內外,殺聲震天。

    姜鈺慧怒聲道:“那我們便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府中精銳,傾巢而出。

    她轉身看向姜素素:“傷員都會送來苗王府,他們就拜託你了!”

    姜素素臉色蒼白,重重地點了點頭。

    往後幾日,逐夷城會陷入極其慘烈的巷戰。

    ……

    晚春風暖。

    紅日西斜。

    太和殿前,大荒會也終於到了尾聲。

    萬民祠中多出了七個位子,甲申七子的雕像已經交由能工巧匠打磨。

    在七人離世之後,便會正式進入萬民祠,接受百姓香火的供奉。

    文臣都已經散去,殿前只留下了數萬將士。

    趙定邊緩緩起身:“荒國盛世將臨,然京都有奸佞挾持皇上,邊疆有叛黨勾結異族。此等盛世,吾等誓必守護。女帝登基之日,便是大軍開拔之時。荒國新世容不得半點汙濁,需你我鮮血洗刷之!”

    “戰!”

    “戰!”

    “戰!”

    皇宮之中,戰意滔天。

    趙定邊目送大軍撤離之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此戰,他早有預料。

    三十多年來,兩個藩王就是邊疆的定海神針,有他們在,邊疆的那些混血們就不會叛亂。

    但當兩座城落成之後,兩人種種受限,就已經埋下了禍根。

    異族生性野蠻,不擅耕作,缺吃少喝就習慣去搶,城中治安全靠當地衙門強壓。

    安靜是安靜了。

    但這些仇恨,完全施加在了朝廷身上,倒是兩個藩王一直在當好人。

    從那個時候,趙定邊和姜崢就知道,這兩個狗雜種以後必定會造反。

    所以前些天,即便兩人已經鬥得不可開交,但還是默契地各自派人過去,無論藩王怎麼說,西隴軍和神武軍都死死地駐紮在城內,絕不陷入被動的局面。

    而查出來的結果也與他推測的一樣,這兩個人與異族的態度已經曖昧到了極點。

    不論誰登基,第一件事情都是遠征邊疆。

    只可惜……

    這場戰爭,自己應該參加不了了。

    趙昊嘆道:“爺爺!咱們回家吧!”

    禮部的人正在撤東西,原本大荒會再熱鬧,收場的時候也不免有些狼藉。

    趙定邊拉著趙昊坐到了臺階上,瞅了瞅天邊的夕陽,嘆了一口氣:“陪爺爺看會兒太陽,等回家天都黑了,就看不到了!”

    趙昊也是一副悲秋傷感的樣子:“是啊!看不到了……”

    趙定邊長吁一口氣,眼眶有些發紅。

    趙昊心中暗笑,只恨自己手裡沒有照相機,不然高低得拍幾張老爺子傷春悲秋的黑歷史。

    ……

    太和殿內。

    光影逐漸消散。

    胡貴妃留下的終究是一道殘魂,生機沒有肉身所依存,根本存在不了太長的時間。

    姜芷羽輕輕攥著她的手,半坐在旁邊,又是哭又是笑。

    人馬上要走了。

    這種得而復失的落差感,讓小狐狸只想痛哭一場,但今天她終於明白了。

    其實孃親當時身隕,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痛苦。

    甚至早有預料。

    心狐嫁給外族有很多先例,絕大多數都不得善終,所以從嫁給姜崢開始,她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尤其是看到姜崢想要處理朝政卻不可得的時候,就知道殺妻遲早會發生。

    但她不很姜崢,因為她知道當姜崢掃除荒國所有隱憂之後,一定會下去陪她。

    她唯一怨恨姜崢的,就只有他動了殺女之心。

    若不是最後姜崢妥協,結局看起來還算是圓滿,她甚至不會出面見他。

    光影即將消散殆盡。

    胡貴妃的身形已經接近幻滅,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不過姜芷羽能夠讀得懂,孃親在說自己一定能幸福一輩子。

    最終。

    星星點點在姜崢懷中消散。

    這個油盡燈枯的老人,最後體驗了一次心如刀絞的感覺,雙眼中唯一的那抹亮光,也隱隱有了消散的趨勢。

    “呼!”

    姜芷羽站起身,準備離開。

    方才的幾個時辰,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後的團聚。

    她陪伴的,不過是自己的孃親,以及孃親的丈夫。

    現在孃親死了,她不想再看到姜崢一眼。

    錦衣玉食是他給的。

    深宮清冷也是他給的。

    或真心或假意的慈愛是他給的。

    毫不留情的漫天箭雨也是他給他。

    剛剛死裡逃生一次。

    姜芷羽做不到將他視作父親。

    姜崢眼神一黯,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說道:“芷羽別走,我……朕還有要事交代你!”

    如今的父女,只能以舊皇與新皇的身份才能說說話了。

    姜芷羽腳步頓了頓,轉過身來,微微欠了欠身。

    姜崢嘆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冊子和一塊璽印。

    “此印是御陵印,可統御御陵鎮數萬大軍,山河印完璧之後,這支軍隊便收歸皇權,究竟是融入大軍還是編入禁衛軍,全憑你做主。這支御陵軍,乃是姜氏先祖所留,效忠姜氏數百年,你可視之為心腹!此次西征,可重用!”

    “嗯!”

    “這名冊乃忠我之臣,此次大荒會完全知道內情,只需我一聲號令就會毫不猶豫站在趙家的對立面!新君已立,這些舊臣,你看著處置!”

    姜芷羽接過名冊,眼角微不可查地顫了顫,心中已經明白了姜崢的意思。

    無非就是如今趙家當政,舊臣一定要替換,要麼貶,要麼殺!

    她輕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這些人能在您的任下身居高位,自然有了不得的能力,為何要換?”

    姜崢聲音微沉:“黨羽之爭會使得國力內耗,並非王者之道!如今你心繫趙家,自然不能讓趙昊之才華為黨爭所累,他現在需要的是聽話的人。”

    姜芷羽搖頭笑道:“趙昊所圖並非荒國江山,而是天下一統,萬民安康!他需要的也不是聽話的人,而是真正的能臣,若這些人心中只有狹隘的君臣之道,我們自有方法懲治,但若現在就清洗,未免格局太小了點。”

    聽到這句話,姜崢不由有些恍惚。

    天下一統,萬民安康。

    這……也是我的宏願啊!

    可到了現在,我為何變得如此狹隘?

    姜芷羽繼續說道:“曾經趙昊問過我一個問題。”

    姜崢喉嚨有些發乾:“什麼問題?”

    姜芷羽輕嘆了一口氣:“他問我若畢生不能一統,要不要讓繼承荒國的孩子改姓姜,但是我拒絕了。”

    姜崢:“……”

    他,他竟然想過改姓?

    這……

    姜崢眼神中不由流露出一絲苦笑:“你為何拒絕?因為你從未希望皇帝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