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四百六十九章:青龍白虎

 
「去哪裡?」林守溪問。

 
「我還沒吃完。」行雨說。

 
她生怕林守溪與宮語打完架之後不知所蹤,所以先來尋了他們。

 
穿過汪洋大海,越過千山萬壑,行雨停在了一座破廟之外。

 
林守溪認得這座雨廟。

 
它是龍王廟。

 
當年司暮雪萬里追殺時,他抱著宮語跳入江水,順著寒冷徹骨的江流來到了這座破廟之中,彼時宮語身中鬼獄刺,真氣被封,他抱著她在裡面取暖、療傷。

 
往昔種種,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外面依舊下著滔天的暴雨。

 
三人一如過往地避在這座廟中。

 
只是,今日的破廟之中多了一具屍體—囚牛的殘屍。

 
行雨重新生起了篝火,面無表情地坐下,她將哥哥的屍體拖到身邊,對著火光細嚼慢嚥。

 
林守溪則守著宮語。

 
儲物戒中的衣裳多是慕師靖與小禾一起買的,宮語穿並不合身,林守溪見她身軀寒冷,就用聖焰擬製了一件大氅,想給她披上。

 
可不知為何,聖焰與她身軀上的火樹圖騰相觸,竟如死敵相見,碰撞出熾白的雷騰。夢中的宮語痛苦地哼吟起來,林守溪忙將衣裳撤走,他想了想,也將自己的白衣脫下,雙臂抱攬仙子,用身體給她煨暖。

 
慕師靖生死未卜,小禾也還在地心,他抱著昏迷不醒的宮語,靠在古廟破舊的牆壁上。

 
雷聲雨聲在耳畔無休止地響起,其中混雜著的,還有行雨咀嚼骨頭的聲音。

 
兩個時辰之後。

 
行雨終於吃完了囚牛的屍骨。

 
她將囚牛的衣裳收好,連同他的舊琴葬在了一起。

 
行雨回來時,她身上的血已被暴雨沖刷乾淨。她在林守溪的身邊坐下,靜靜地低下了頭。

 
「我已將哥哥安葬。

 
行雨揉著微微鼓起的小腹,說。

 
「節哀。」林守溪嘆氣。

 
「九子血脈已齊

 
,三天之後,我可修成真龍。」行雨說。

 
林守溪發現,行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她像是在經歷一場發育,原本平坦的胸脯緩緩隆起,嬌小的身軀也變得修長,隱隱可見山巒起伏的曲線,那對如鹿的龍角向上延伸,宛若王冠,滿頭青絲也似草木宣發,瘋長到了腳踝。

 
清稚與幼態正在行雨的身上淡去。

 
她在成為一頭真正的龍。

 
林守溪看著她面頰上的悲傷,怎麼也說不出「恭喜」二字。

 
行雨成長之時,懷中的宮語卻是如遇禁忌之物,一邊發出夢囈般的輕哼,一邊使勁往林守溪的懷裡鑽,彷彿要躲到他的身體裡面才罷休。

 
「她也許會成為新的原點,這樣,你們就是死敵了。」行雨看著她雪軀上的樹狀火紋,說。

 
「她也許會成為原點,但我們永遠不是敵人。」林守溪堅定道。

 
「那你們還打出這個陣仗?」行雨問。

 
「誰讓我收了這麼一個不乖的徒弟呢,只能常常訓誡了。」林守溪笑了笑。

 
「我看你樂在其中。」行雨淡淡道。

 
林守溪本會回擊兩句,可他想起沉眠地心的慕師靖,話語立刻乾澀在了嘴邊。他縱然修成九明聖王,縱然擁有了神祇的偉力,可很多事,他哪怕拼盡全力也無法改變。

 
大道無情無限,不會憐憫凡人,也不會眷顧神明。

 
海嘯形成的暴雨還在持續著,暮色從雨水中透過來,化作了窗邊的浮彩。

 
時間也在暴雨中朦朧。

 
「你會樂器嗎?」行雨問。

 
「會一點。」林守溪說。

 
「可以教我嗎?」行雨問。

 
「你想學?」

 
「嗯......我哥哥精通樂器,如今我吃掉了他,當然不能辜負他的血脈。」

 
行雨的表情很是認真。

 
此地沒有樂器,林守溪只好取來兩片葉子,以此來教行雨吹奏。

 
事實證明,吞食並不是捷徑,無論囚牛的音律造詣再高超,也無法讓行雨吹奏出的音色變的動聽。

 
她將葉片摺疊,抿在唇邊,在林守溪的教導下極認真地吹著。扁平的聲音尖銳嘶啞,不堪入耳,高亢之處,她不小心將葉片都吹碎了。

 
「怎麼樣?」

 
行雨缺乏對音樂的審美,無法確定自己賣力的吹奏是好聽還是難聽。

 
「很情真意切。」林守溪評價道。

 
聽到這一的回答,行雨鬆了口氣,她說:「哥哥生前說過,詩詞樂曲最本質皆是情感的表達,唯有真情流露之美,才是真美。

 
「他說的對。」林守溪沒有反駁。

 
行雨又拿起一片樹葉,放在唇邊吹了起來,她吹的更加認真,像是在給死去的哥哥吹奏安魂的曲目。林守溪的懷中,宮語輕顫著睫羽睜開了長眸,她貼著林守溪的胸膛,秀眉蹙緊,喃喃地問:「何來山鬼哭嚎?」

 
行雨的吹奏聲戛然而止。

 
宮語醒了過來。

 
她見到了行雨。

 
行雨儼然從小姑娘長成了大美人,還是一位冰山似的美人。先前的青衣已不合身,緊緊勒著她的身軀,那細腰長腿的身段彷彿隨時要將衣服撕裂,最初穿著的長靴更是擠的難受,被她脫下放在了一邊,她抱膝而坐,纖白的足踝壓在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