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116章 前世

    慕師靖走入後院時,已換上了雪白的道裙,少女的妖媚被月光似的白洗去,清聖高潔,獨屬於少女的清貴與稚氣亦重回眉間,讓人聯想到雪中的鈴蘭。

    林守溪看向廊下,微微失神,她與死城時所見如出一轍,可她們卻怎麼也無法重疊在一起。

    “謝謝你。”

    白日裡慕師靖維護自己的畫面林守溪記在心頭,此時終於有機會表達感謝。

    “別說話,我先替你解符。”

    林守溪的身上貼著無形的符,身子被符釘死,只有嘴唇與眼珠之類的小部位可以動。

    慕師靖走到他的身邊,翩然立指,一抹白光凝於指尖,她對空虛畫,筆畫蜿蜒的解符頃刻寫就,再蜻蜓點水般一按,將它落到林守溪的身上。

    灌鐵般的感覺終於從身體中消散,林守溪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說:“不是說軟禁麼,這就是你師父說的軟禁?”

    “那你希望師尊給你來點硬的麼?”慕師靖淡淡地問。

    “什麼是硬的?”林守溪問。

    慕師靖不答,只是笑盈盈地伸出纖細手掌,輕飄飄地抹過脖子。

    林守溪立刻懂了,不再多問。

    替林守溪解開了符,慕師靖問:“你要走麼?”

    “走?”林守溪困惑。

    “別忘了,這間院子裡藏著暗道的,若你要逃,興許有機會。”慕師靖說。

    “當著她的面逃麼……”林守溪搖了搖頭,說:“你也太看不起你師尊了。”

    “師尊或許也是這般想的,這就是你的機會。”慕師靖慫恿道。

    “我沒有必要這麼做。”林守溪想了想,依舊搖頭。

    慕師靖這才點頭,說:“看來你還是清醒的,那走吧,去見師尊,她有問題想問你。”

    少女想了想,又道:“對了,你表現得好些,師尊殺氣雖重,但不至於對你這樣的晚輩動手。”

    “嗯,我知道了。”林守溪點點頭。

    “對了,還有一些事你自己隨機應變,不許出賣我,明白麼?”慕師靖湊近了些,以心聲說。

    “放心,你這般幫我,我當然不會忘恩負義地背刺你。”林守溪伸出手掌。

    慕師靖頷首,也將手掌伸出,兩人輕輕擊掌,立下約定。

    林守溪離開了庭院,走過了‘天女三花’的屋子,四下掃視,未在黑暗中見到人影,他掌了盞燈,向著外面走去,街道清寂,道路的盡頭,是神桑樹,一襲狐裘正立在神桑樹下,微風吹動樹葉,也吹動帶絨的襟擺,月光照得樹葉翻銀,空寂的村子如同廢墟上營造出的孤單之夢。

    彷彿樹下立著的不是人,而是一隻離群索居的銀狐。

    林守溪走到了她的身後。

    他不知道這位神秘的仙樓樓主到底在想什麼,只是靜靜等待她開口。

    宮語上次來的時候,這棵巨木遠沒有這般高。

    她確認,這棵樹就是當年她月試裡贏下的種子,一般而言,花朵為了授粉,都會不遺餘力地吸引昆蟲,但為這棵樹播種的,竟是蒼碧之王。它是在北方極地的冰層裡被發現的,輾轉入神牆,被她贏到手後,巨龍襲城,意外將這顆種子帶到此處,於汙濁的土地中生根發芽。

    它的命運亦是如此坎坷……

    宮語伸出手,手指撫摸過略顯光滑的樹身,指紋與樹紋輕輕摩擦,彷彿在歷數自己的過去。

    竟是這麼多年了……

    這棵樹沒有辜負自己當年的祝福,真的在歷經曲折後長成了參天大樹,而自己亦沒有辜負師父當年的期許,也成為了世間數一數二的仙人,只是成長已經的成長,故去的也已故去,他們早已在三百年前便已永隔,唯有她至今仍在懷念。

    宮語收回了思緒,她閉眼復又睜開,再回過頭望向林守溪之際,眼眸中四下無人時獨有的溫柔已消失不見。

    “你來了。”

    宮語的聲音沒有一絲情感。

    林守溪點點頭,他將自己的疑惑暫時壓在心裡,等著這位女子提問。

    “關於你與慕師靖的事,我都已瞭解了。”宮語片刻後開口。

    “嗯……”

    林守溪也不確定宮語到底瞭解了什麼,沒有胡亂接話。

    “你在三界村與魔巢斡旋數日,為顛覆妖邪蟄伏兩邊,所作所為雖不足以抵你放過龍屍之過,但依舊值得讚許。”宮語說。

    “……”林守溪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雙面間諜了,但本著不出賣慕師靖的心,他點頭道:“比起我,還是慕姑娘更艱難些,擊敗時空魔神主要由她出力,最後的致命一劍也是由斬司人親力親為的。我這點辛勞不足為道。”

    “也不知你這謙遜是真實還是虛偽的。”宮語搖了搖頭。

    “門主慧眼如炬,真情亦或假意如何瞞得過你的眼。”林守溪平靜地說。

    “油嘴滑舌,難怪小禾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宮語冷冷道。

    “小禾……”林守溪喉結微聳,“她……還好麼?”

    “她很好,只是有些不乖。”宮語說。

    “什麼不乖?”

    “我要收她為徒,她竟敢再而三地拒絕,一點也不聽話。”宮語說。

    “……”林守溪心想不愧是小禾。

    “你很牽掛她?”

    “是。”

    “你既然這般牽掛她,還在此處沾花惹草,勾引我的小徒弟?”宮語眼眸眯起,秋水凝霜。

    “我與她只是暫結盟友。”林守溪同樣堅持這一觀點。

    “暫結盟友?你可以將此話去與小禾說說,看她信不信呢。”宮語微哂。

    林守溪不答,他並不在乎小禾會不會相信,只是想與她說說話而已。

    劫後餘生還能相逢是何等幸事,他不在乎其他。

    想到此處,林守溪不免又想起小語。

    已經兩天過去了,小語那邊依舊一點消息也沒有了,這……到底發生了什麼?按理來說,小語有一位人神境的孃親,不該出什麼大事才對的啊……

    她到底怎麼了?

    林守溪心中的擔憂被宮語的話語打斷:

    “你們是這個世界難得的同類,關係密切一些也沒什麼,只是我這徒兒過去頗為乖順,如今不僅穿得和妖精似的,還敢出言頂撞我,這背後,想來也不缺乏你的影響吧?”

    “我沒有。”林守溪辯解道:“我見到她時,她便是黑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