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94章 訓誡道門妖女

    孃親閉上眼,繼續說:“那頭邪神八爪魚一般的腿纏繞在巨峰上,黑色的惡臭黏液從它透明到幾乎聖潔的身軀下淌落,山峰被他溶解著,變得柔軟而透明,像是凍住的水,裡面蘊藏著群星,它沒有五官,模糊的頭顱像是六芒星撞的水母,朝著天空延伸,先祖一靠近它,腦子裡便會浮現出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所有場景,細微到他尚是胎兒時母親的一個翻身。先祖被困在回憶裡,根本無法出劍……這就是真正的神,它甚至不需要出手,你只要靠近,就會被它影響。”

    “那,那該怎麼辦?”小語聽到這裡,也有種如臨其境的壓迫感。

    “就在先祖絕望之際,他在城外見到了一個人。”

    孃親繼續說著,話語變得神秘:“那是一個懸空而立的背影,黑髮黑裙,足未著靴,像是硬嵌在空氣中的一抹影,很不真實,她張開了手,先祖就無法控制手中的劍,轉眼為她所。先祖感知不到那少女的氣息,唯感受到了時空魔神的恐懼,這頭強大的魔神噴吐出了巨量的白霧,試圖逃離,但它逃不掉,劍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威能,將時空魔神連帶著滿天大霧切開,待霧消散,這頭過往不可戰勝的魔神已被斬為三截,唯有頭顱不見蹤影。”

    “這……這麼強。”小語咋舌,“那個人是誰啊……”

    “不知道。”孃親搖頭:“但能斬殺的神明,只能是另一位神,更高階的神!不過……當年先祖確實在大霧中聽到了她的名諱——小姐。”

    ……

    小姐……

    小語生出了莫名的震撼感,同時,她也感到了臉紅。

    同樣是小姐,為什麼自己和她的差距就這般大呢?

    “後來,那位小姐連同魔神的屍體一同消失,唯有劍留了下來,它已歸鞘,插在山巔上,先祖將它取回,劍卻有了驕傲,再無法拔出。”

    孃親看著劍樓中供奉的那柄劍,說著這個故事的收尾。

    “也就是說,神牆外面還有人,還有一個能堪比祖師爺爺和皇帝的人嗎……”小語怔怔道。

    孃親點了點頭,她雙手搭在小語的肩上,注視了一會兒後揉了揉她的發,說:“告訴小語這些,一是這些秘辛早晚要讓你知曉,二是想告訴你,這柄劍是斬殺過邪神的……它雖被淨化過了無數次,但我依舊怕它邪性未消。神明很難真正被殺死,尤其是時空魔神這樣的怪胎……它會藉著一切機會重生,你,明白嗎?”

    “我,我知道……”小語連忙點頭,她知道孃親是害怕自己被時空魔神汙染,可……可師父怎麼可能是邪神呢。

    “那小語,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是在和誰說話?”孃親的話語越來越鄭重。

    “我……”小語目光閃躲,不知所措。

    孃親的臉靠得更近了些,“告訴孃親,藏在劍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到底與你說了什麼。”

    小語狐裘落地,粉色的衣裙將她襯得更加無助,她坐在地上,不敢直視孃親的眼睛,許久之後,她才輕輕開口,說:

    “孃親,我與你說實話,你不許笑我。”

    “當然不會。”孃親立刻道。

    “其實……其實我是在和自己說話。”小語終於扭捏著開口。

    “和自己說話?”孃親也有些錯愕。

    “嗯……因為沒有人說話,小語就和自己說話。”小語說:“孃親剛剛也看到了吧……劍裡面是有人影的,但他只是偶爾出現,一動不動的,我將他想象成了自己的朋友,什麼心裡話都和他說。”

    孃親本想表達質疑,但她看到女兒楚楚可憐的模樣,質疑的話語再不忍心說出口,她能感受到的,唯有內疚。

    “孃親不相信小語說的嗎?”小語委屈道。

    “相信。”孃親心軟了,她雙手交疊膝上,說:“這些年孃親確實陪你陪少了,是孃親不好,以後一定多陪在小語身邊。”

    “沒關係的,我知道孃親和爹爹都很忙……我,很懂事的。”小語低下了頭。

    她最終還是沒有將師父的事說出去。

    她當然知道邪神事關重大,也知道若處理不好會對家族產生怎樣的影響,但這短短五日的相處已讓她對師父建立了信任,她相信師父是好人……不過無論師父是不是好人,只要讓孃親知道了,她是斷然不許自己與陌生人有這般密切的交流的。

    所以為了師徒情誼,她還是選擇隱瞞。

    當然,孃親也不是這麼好糊弄的,她寬慰了小語一會兒後又將手觸到了劍上,她看似隨意地敲擊,實則已將意識勾連了上去。

    ……

    白雪嶺上,林守溪與慕師靖正準備一同下山。

    林守溪看著身旁黑裳的少女,她依舊是那般美,只是容顏未改氣質已變,和當初死城中與自己爭辯的少女派若兩人。

    “總是看我做什麼,是想殺掉我麼?”慕師靖轉過頭,淡然的話語從紅唇中飄出,帶著莫名的誘惑力。

    “你不記得我嗎?”林守溪問。

    “你說什麼?”慕師靖眉間寫滿了困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林守溪問的當然是千年前的舊事,見慕師靖這個反應,他當然知道對方還未想起。

    “我們不該是敵人。”林守溪誠摯地說。

    “那該是什麼呢?你該不會還在惦記小時候的事情吧?”慕師靖距他不遠,這雙眼眸眯起時,仙子冷豔的顏中似添了些許嫵媚。

    小時候的事……那自然是他們險些訂娃娃親一事了。

    “你現在怎麼和個妖女似的?”林守溪印象裡的慕師靖是清冷而溫柔的,甚至溫柔得有些……蠢。

    “這樣更開心些呀。”慕師靖垂著衣袖,任由髮絲凌亂亦不梳理,她看著林守溪,微笑道:“難道說,你更喜歡正道仙子一些?”

    林守溪知道她是在調笑自己,他看著慕師靖有恃無恐的神情,只希望她師尊可以從天而降,將這在歧途邊緣試探的少女狠狠教訓一頓。

    “我都不喜歡。”林守溪淡淡開口。他心中唯有小禾一人。

    “是麼?合歡宗的傳人竟守身如玉起來了,真是荒誕。”慕師靖螓首微搖,眉間盡是戲謔之色。

    林守溪深吸了口氣,本著千年前同門之誼的心態未與她爭辯,只是問:“你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你希望我記起來什麼?”慕師靖問。

    “千年之前的事,我們住在一個庭院裡,每個月我們都會比試一次,若你贏了我就喊你姐姐,若我贏了你就喊我哥哥。”林守溪並未刻意去隱瞞這些,兩人若真是同道中人,那不必去做莫須有的內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