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第815章 盛唐風華(67)二更

    這瑣瑣碎碎的,就說聽著煩不煩。

    張文瓘直角拐彎,扯到正事上,“殿下怎麼看天后的十二諫?”

    林雨桐就嘆氣,“諸位相公,我知道諸位來是想問為母服喪這個事!”她說著,就撫摸著挺起來的肚子,“諸位都是有孩子的人,我也知道,諸位繁忙,孩子出生之前,諸位可能關注的不多。家裡的夫人或是姬妾生產,就都跟丈夫分房了。因此,你們從不知道一個女人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來,要經歷些什麼。這便是男女之間的不同了!只有女人才知道生產之難。每個人都是女人帶到這世上來的,佛經生說,一個人來到世上,需要父親的一個精蟲,需要母親的一個卵藏,男精母血,再要配上三緣和合,這才能孕育出一個生命。”

    是的!佛經上早有這種認知,佛家認為人的出生是三者合一:其一,男子的精蟲;其二,女子的卵藏;其三,一個靈魂。

    精蟲和卵藏結合之後,再融入一個契合的靈魂,這便是一個嶄新的人了。

    佛經上甚至說,人在胎中,每七天一變。

    這其實跟後世說法一致!要麼產檢不會論周。

    如今,很多人都讀佛經,這是個能站住腳的論據。

    “從這裡就能看出來,一個人到這個世界上,父親和母親給予的是同樣多的。母親拼命換來了孩子的降生,父親辛苦勞作才能叫孩子有條件長大。而《詩經》上又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蓄我,長我育我……諸位都是飽讀詩書之輩,在《禮》之外還有倫常。我就想問一句,諸位覺得諸位的母親比父親少付出了嗎?既然沒有,那子女不管在哪種情況下,為母親多守孝兩年,不該嗎?我懷著這個孩子,每日很疲憊。我也很害怕,我相信,諸位一定聽過誰家的婦人生產丟了性命。生孩子,是女人從閻羅殿走一圈的過程。她以向死之心,換來孩子的生。難道不該得到子女的孝敬嗎?諸位知道東宮的情況,聖人也不曾瞞著諸位。太子那樣的情況,母后身為生母,心有所感!提了這個事,而已!諸位很不必多想。母后也是人,是個女人,是個母親。若是誰家遇上我家的事,難道身為父母不是又心疼又生氣?生他一場,養他一場,寄予厚望一場,結果卻身子損毀……換做你們,你們是否也會氣惱的說一句不孝子。所以,也請諸位體諒母后身為人母之心吧。”

    這話說的,不知道從哪反駁。幾個人隱晦的對視了一眼,如何聽不出這位公主在避重就輕。

    她是非把這件事摁在倫常上,倒是叫人不好接話了。

    郝處是新提拔上來沒多久的宰相,其實林雨桐跟他不熟悉。此時,這人突然問了一句:“那公主以為天后將《老子》納入科舉,是何意?”

    林雨桐心裡咯噔一下!這個看起來是因為李唐尊老子,可其實呢,這裡面暗含了另一個東西。

    那便是——老子主張拱手而治!

    郝處就說,“天下大權,盡歸中宮,天子拱手而已。天后所為,便是要叫天下人,習慣、認可天子拱手。她這麼做,目的何在?李唐尊老子,但對《老子》依舊需要斟酌著用!若是照搬,那高祖不能拱手,太|宗親力親為,是否都非明君?”

    這話厲害了!就差沒把武后要獨攬權利的心思點在明處。

    事實上,這些大臣的緊張的地方也在於此!這個君王體弱,出了權後,這是趕上了。可要是一直提倡天子拱手,那之後的君王呢?到了下一任帝王,天后是否也要以天子拱手為由,把著權利不撒手呢?

    林雨桐心裡嘆氣,所以說,武后現在的鬥爭經驗還不豐富。她太急了,過早了暴露了野心之後,後果就是這樣的。上上下下比之前更加的戒備!

    人家問了,林雨桐怎麼說呢?

    她苦笑,堅決不能認,“這便是疑鄰盜斧了!心裡懷疑,就越想越是。可這中間,隔著聖人呢!”她不再給任何人說話的時間,而是道,“諸位此來為了什麼,我心裡也知道了!這樣,今兒我就進宮去面聖,諸位看……如此,可還行?”

    張文瓘馬上起身告辭,“一切拜託給公主了。”

    林雨桐點頭,目送這些人離去。

    她卻不知道張文瓘出了公主府,直接去了英國公府,從國公府的大門又進去了。

    張文瓘跟其他人分開的時候是這麼說的,“因著老國公是在下恩師,在下跟駙馬爺有幾分交情,這件事,還需要駙馬從中斡旋。”

    有理!張兄先請。

    於是,張文瓘就這麼毫不避諱的來了國公府。

    來的時候四爺正在演武場上,見他來了,四爺放下手裡的弓箭,取了毛巾擦了頭上的汗,彼此見禮。

    不等四爺說話,張文瓘就先道:“到底是駙馬瞭解公主!果然,公主應承了下來!”

    四爺指了指邊上的榻,請張文瓘坐,“不是在下了解公主,而是公主秉性如此。戰場上雖殺伐果斷,可到底受佛家道家教化,別的倒是罷了,只‘無爭’這一點,就少有人及。”

    是啊!像是公主和駙馬這般無爭之人,不多見了。

    張文瓘就嘆氣,“若真是以婦人攝政,朝堂該是何等模樣。想那李義府,想那許敬宗,哪一個是良臣能吏?好官不肯服軟,肯屈就的除了諂媚之輩,還能有何人呢?皇后便是不想用那等官員,怕是也不由她!若是如此,那朝中的局勢說一句晦澀也不為過。想那李義府手握權柄之時,構陷的官員有幾何?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就比如高居宰相之位的上官儀,最後怎麼著了呢?謀逆!全族除了婦孺,男丁皆斬!若沒有皇后的構陷,何至於此?!

    想起這些,張文瓘眼圈都紅了,“以駙馬看,天后攝政這事,能成否嗎?”

    四爺一邊給他倒茶一邊道,“能成不能成,不在聖人,也不在天后,而在諸位。”

    哦?此話怎講,還請駙馬不吝賜教。

    四爺示意對方喝茶,這才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道,“太子有心退,那就該叫此事儘早的的塵埃落定。聖人久不絕此事,未必不是怕朝臣因天后而反對冊立天后所出其他皇子為太子。張相思量思量,若是朝廷有一康健太子,天后如何能攝政?”

    張文瓘一下子就站起身來了,“原來如此?聖人是想迫使我等同意冊立潞王為太子!”

    四爺笑了笑沒言語,李治這個以退為進,是有一箭雙鵰之用的!對武后,這是教訓,是震懾,叫她知道她想獨攬權利的野心行不通。對朝臣,他這何嘗不是一次逼迫呢?跟武后攝政比起來,立誰為太子重要嗎?不重要!只要肯立太子,誰都行!朝臣不會樂意在立儲之事上再起爭端的。

    這事便是自己不提,李治也會叫人透點意思叫朝臣知道的。

    此時,只怕沒有人比這些朝臣更急切了。什麼李素節李上金,邊兒去,只要冊封李賢不出意外,就都念佛了!

    李治先是一逼,這一逼達成了教訓武后和順利冊立李賢為太子這兩個目的。

    可等太子一冊立,這又何嘗不是對朝臣和武后的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