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明月清風(231)萬字更(明月清風(231)聽說了...)

    “你的想法……很好!”她重重的拍在方以慧的肩膀上,“不著急,回頭許你去求真館見習。休沐之日可去,需要什麼東西,求真館可以提供。但任何實驗,你得跟我打報告!不可擅自實驗,任何實驗都不行!這個東西不是沒想到,許是許多人都想到了,但是,他們不知道用處在哪?不知道用處,偏還危險……自來都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話,你要真感興趣,真覺得行,這一條鐵律你得遵守!”

    好啊!只要叫我去試就行。她歡喜的應下,“多謝先生。”林雨桐的心砰砰跳,這姑娘可是個大寶貝。她許是不能真跟自己期望的一樣,想怎麼就能做到什麼,她現在的方向是奔著這東西往武器上靠。

    但如果加以引導呢?

    沒太關注給這姑娘太大的壓力,轉臉看向過道這邊的姑娘,這姑娘纖細,她穿的樸素,卻坐的極為端正,剛才她在窗外瞧見了,她便是翻書,也是翻了書之後,手立馬歸位。這是長期養成的習慣!可見,她一定有極其嚴苛的家教。

    見林雨桐看她,這姑娘就站起來,“學生楊寶瓶。”

    哦!楊漣的孫女呀,“你怎麼也想來做女官了?”

    這姑娘沉默了半晌才道,“家裡並不知道……學生是偷著跑出來的。”

    嗯?

    楊寶瓶沉默了半晌就道,“學生有倆姑姑,大姑父喝醉了愛打大姑母,二姑夫早逝,二姑母在守寡。大姑母每每回家來都啼哭不止,說在家裡的種種遭遇。祖母總說,嫁了人就是這樣的,忍一忍就過去了,誰叫你就是這樣的命呢!二姑母無兒無女,孤苦無依,早幾年曾有人來家裡說媒,有人想求娶二姑母,男方娶過一房妻,妻子病逝了,無子無女,只是家中有兩個未出嫁的妹妹需要張嫂照料,若是娶了年輕不知事的姑娘,怕是不能照料幼妹。對方的條件不差,七品官身,在參政院,日子不富裕,但小康日子能過。人家不在乎祖父仕途不順暢,只說,楊公為人端方,這便是極為難得的。學生的母親覺得這是極好的親事,想幫著促成。可因為此事,祖父大發雷霆,母親因為此事差點被休棄。看見了兩位姑母和母親的例子,學生害怕了。她們的今天,就是學生的明天!於是,學生跑出來了……”不想再重複姑母和母親的命運。

    林雨桐問說,“家裡是你母親管家的?”

    是!楊寶瓶抬起頭來,很疑惑娘娘為什麼會這麼問。

    林雨桐嘆氣,“你母親必是知道的。”沒她給你打掩護,你跑不出來。她說著就看門口的崔尚儀,“著人去楊家,傳我的口諭給楊漣,就說,她不是一直不贊同女官嗎?我是特意挑了他的孫女,好叫他知道女官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讓他不要遷怒別人,有什麼話上摺子跟我說,我等著他來跟我辯!”說著,拍了這孩子的肩膀,“坐吧!別怕沒家可回,也別怕你母親被牽連。”

    楊寶瓶福身致謝,這才紅著眼圈坐下了。

    下一個穿的比楊寶蓮還樸素,且姿容不是特別鮮亮,林雨桐就試探著問,“左嫻雅?”

    這姑娘起身,“是!學生左嫻雅。”

    “你為何做女官?”

    “女官有俸祿,學生家境窘迫。”她面無表情,說話平鋪直敘。

    林雨桐:“…………”挺有個性的學生,“你祖父是左光斗。我記得,你祖父拿到的俸祿跟大博士幾乎一樣。”大博士可是親王的俸祿,各種賞賜加起來,真的不少。真不至於他的孫女直言她的日子窘迫的。

    左嫻雅垂下眼瞼,“祖父說,本只是做到為臣的本分,怎可坦然受賞!又說家中兒孫於朝廷無功,怎可厚顏安享其成?祖父說,而今他活著,一家子能靠著他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可他終究是要去的。等去了之後,沒了這些錢財,家中靠什麼過活呢?”可以花錢買很多的地,但是超過五十畝的地,是要收稅的。尤其擁有土地越多的大地主,收稅一檔接著一檔,交稅之後,還得分給佃戶三成,其實主家能留的真不多了。要是這麼過也行,好歹有積攢。可近些年天不好,風不調雨不順,地裡的莊稼今年收了明面又不收了,收成受限之後,發現要那麼多土地並沒有那麼大的好處。

    很多人家都去做生意了,可父兄們又瞧不上商賈之事,也真不會做營生。

    考書院呢,又屢屢不中。只小叔因為祖父的原因,恩賞進了書院,這些年的官當的也是平平無奇。家裡的人口多,自己的曾祖父曾祖母還活著的,祖父有兄弟四個,迄今還沒分家。今年兄長都添了孩子了,也就是說,一個府邸裡,五世同黨住著呢。又剛好趕上自己這一代的兄弟姐妹婚嫁,家裡真的拮据的超出想象。祖父說不給就不給,除了奉養曾祖父母,下面的兒孫他真不管。銀錢都拿去匿名捐了,修水利去了。

    林雨桐是真不知道這一點,這個左公呀!她嘆了一下,示意這孩子坐下,安撫的拍了拍她,“回頭我給你祖父去一封信,這位老大人呀!”

    說著,就站在吳應鶯的邊上,“你呢?為什麼想做女衛!我知道你出身武將之家,會些騎射,除此之外呢?”

    吳應鶯紅了臉,父親謀劃著,能不能進宮入太子府,哪怕不是太子妃,做個側妃也成呀!可剛才聽了其他人說的,她知道,這些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因此就道,“學生欽佩左良玉左將軍。”

    林雨桐就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論這話是真是假,她都誇,“那我盼著,數年後,也能再出一位女軍機!”

    郭東籬眼睛都亮了,娘娘是說會大用她們嗎?

    林雨桐路過她的時候,拍了拍她,“你的情況我知道了,跟大家介紹一下,這是郭東籬,以後處的常了,再慢慢了解了。”順便又介紹朱穀雨,只說了名字,多餘的一句沒提。

    越是沒提,越是證明娘娘對她們熟悉。

    繞過娜仁和愛蘭珠,林雨桐站在一個極為亮眼的姑娘面前,這姑娘十五六歲,雪白的肌膚,烏黑的秀髮,養的極其精緻,那福身的動作做的也極為漂亮,露出衣袖的手指,飽滿纖長。什麼是眉如遠黛,什麼是鬢如青山,這姑娘就是了。

    她一開口,那聲音如黃鸝初啼,那般的婉轉動聽。她面含淺笑,語氣輕柔,“學生刑沅,見過先生。”

    刑沅,陳圓圓,這便是陳圓圓了,果然是極美的。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就叫她的名字,“刑沅?”

    是!學生在。她抬眼迅速的看了她一眼,而後羞澀的馬上垂下眼瞼,微微一側臉,不與人對視。

    這般羞怯的模樣……林雨桐直皺眉,她認真的看她,“刑沅!”

    是!

    “抬起你的眼睛,跟我對視。把你的腰挺直了,之於女子而言,溫柔和順是美,挺拔自信亦是美!你若是本性溫柔和順,那隻管溫柔和順,可溫柔和順,不是站在人前要避讓。你避什麼呢?來做女官,那就是要站在人前的。尤其是要站在朝堂上!迄今為止,站在朝堂上的女子,少之又少。你想象一下,你剛才的樣子若是站在朝堂上,像話嗎?若是左良玉將軍站在金鑾殿上,也是那般模樣,可行嗎?你的第一課,把腰挺起來,頭揚起來,眼睛正視別人,你把這些學會了,你才能進行下一課!”

    刑沅頓時便紅了臉,一張美人臉像是被紅霞籠罩了,眼裡馬上起了水霧,我見猶憐。

    林雨桐嘆氣,低聲說了一句,“孩子,你被人教壞了!”

    刑沅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

    林雨桐哈哈就笑,“這才對嗎?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怕什麼呢?像是剛才那樣,出宮去人家問你,皇后長什麼模樣,你都說不清楚!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不怕!”說完,揉了揉小美人的腦袋,“坐吧!沒事,別慌。”

    可這怎麼能不慌呢?皇后必是知道,自己被訓練了四五年,就為了能把自己送進宮的!宋家花在自己身上的銀錢堆山填海了,他們請來的嬤嬤就說了,要培養出一個千嬌百媚能惑君王的美人來,那是非銀錢不可的。

    洗漱得是牛乳,最貴的護膚之物,別人得一小瓶是在小心的擦臉,自己是一天一瓶,早晚要擦拭身體的,從臉到身上,從手到腳趾,每個地方都得確保完美無瑕。

    這麼完美了,可進宮來,皇后沒說別人的不足,卻先點了自己的缺點。她都懵了,這跟嬤嬤們說的可不一樣。感覺到了這裡,好似最沒用的就是容貌了。

    她看向邊上那個同樣長的極好,只是保養的不如她好的姑娘,她進來的時候就問過了,她叫董白。董白說話冷的很,極其傲的人,用嬤嬤們的話說,就是越是自卑就約會傲氣。這種人必是有個不如人的地方的。

    這會子就聽董白說,“……學生就想不被人欺!”

    那她應該也是個無依無靠的可憐人吧!

    就聽娘娘問,“你是一個人進京了?還是你母親跟著你一起進京了。”

    緊跟著她就聽見董白說,“學生自己一個人進京了。”無端的,她從這些話裡聽出了董白的緊張。她必是有什麼怕娘娘知道的事吧。

    然後娘娘再沒問別的,又去斜後方那個也長的好看的姑娘那邊去的。那姑娘穿的不是最好的,但是來的時候在門口瞧見了,該是她哥哥送她的吧,在門口叮囑許多話,她的荷包裡還裝了好吃的梅子分了一個給她。她叫吳香兒,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是的!吳香兒——李香君,是個叫林雨桐格外意外的姑娘。因著父母活著吧,不富的家裡也是把她千嬌百寵的。家裡有哥哥,也都是入軍營的年紀了,顯見的是家業有人操持。她的一雙眼睛乾淨的很。

    林雨桐就問說,“你為了要做女官?”

    吳香兒愣了一下,就道,“學生的爹孃哥哥,都說學生聰慧!學生在巷子裡的女子學堂上過兩年,先生也誇也!後來爹爹就說,先生都誇聰明,那必是聰明的,就花銀子一直供學生去女子學堂唸書呀……一直念一直念,學費可貴了,花了那麼些銀錢,我不來考一下,就覺得對不起我家花的那麼些學費呀?沒考上,我就真不念了,回去我爹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若是考上了,我爹的銀子也沒白花呀!”

    她嘴嘚吧嘚吧說著,壓根沒發現,偷吃蜜棗的棗泥還在牙齒上沾著呢。

    林雨桐就問說,“你爹是東林黨人,東林黨人,很少贊成女子拋頭露面的!”

    吳香兒尷尬了一瞬,“我爹說,以前都說東林黨是對的,那就得跟人家一樣,這麼著不犯錯。如今,大家都說皇上和娘娘是天上的星宿,那必然更是對的!那就得聽皇上和娘娘的。”

    說不上是投機者呢,還是愚拙之人。

    顯然,每個人的出身和成長環境不同,在她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了直觀的體現。

    她叫這姑娘坐下,又叫了娜仁和愛蘭珠起身,給她們認識了一下。知道這兩人漢化都說的不利索,字更是寫不了幾個,但基本都能聽懂,那就暫時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