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明月清風(44)三更

    明月清風(44)吏部賣假官的窩案, 牽涉的官員不僅是吏部的,其中有引薦之人,反正京官被牽扯進去一百八十九人。這些人在這數年之中, 一共賣出了假官四百五十八個。有些是當了假官半年, 被這些人‘通風報信’,告訴他他盤剝的厲害犯事了, 有人來京裡告狀了。嚇的對方直接棄官而去, 他們順勢再打發個假的過去。如是這般,反正是收了四百五十八個人的銀子,多的收了一萬三千兩, 賣了個五品官職給對方。少的那個收了兩千兩, 西北的小縣城做知縣去了。他們給的官印是假的,給的委任狀是真的吏部出的, 蓋了大印的。但這個委任狀,一半被本人帶走,一本都入檔的!但入檔得有上官蓋印的,他們不想驚動上官, 那就只能不入檔。所以,每個人的委任狀都是真的, 大印也是真的。就是要回來查的話,吏部的檔案裡,會查無此人的。所以,才說它半真半假。犯事的這些人中, 吏部侍郎和兩位員外郎,判了斬刑。在京的其他涉案人員, 全部下大獄。那些被騙了的,一樣有罪。錦衣衛已經去各地拿人去了。至於這些人怎麼處置——難道能都殺了?有些人罪不至死!打板子嗎?打板子要是有效果, 也不至於朝廷成了這個德行。誅殺了首惡就行了,其他人殺了幹嘛?這次抄來的銀兩裡,撥出一部分,修個特殊的監獄——農場。全部都給我去農場裡幹活去!通州有抄沒的莊園,把圍牆加高,叫刑部去管理。這個時節,該整修水渠了,等天上凍了,該積肥的積肥,該上糞的上糞。咱不殺人,就是叫你們勞動。有些人需得終身勞動,處罰最輕的,也得勞動十年。可這種地,是作踐人嗎?沒人會這麼想!時人認為——耕讀最是清貴!而且,咱也不禁止你們讀書,該有的書,這裡也得有。而且,鼓勵你們寫書。種植是大學問,有什麼經驗,可以記錄下來,立功可以減刑。而且,允許家屬探視。每月能見一次,甚至於,夫妻還能申請同住兩日。不妨礙人倫,也不妨礙你們生兒育女。這算是仁嗎?肯定呀!自來也沒有這麼仁義的。好些人憋著勁還想上摺子的,可上摺子說什麼呢?人也沒殺,對吧?也沒打板子,對吧?只是叫你們去種地去了,還要怎樣?能替你們想到的都想到了,還想如何?四爺的說法就是,“朕不愛殺人!朕就是痛心,讀的都是孔孟之道,卻不懂仁人的道理!這些人裡很多都是寒門出身,卻已然忘了百姓求存不易。既然忘了初心,那就去種地吧,體會體會百姓的難百姓的苦!要知道,在裡面種地,朕不會看著他們餓死。但百姓,父母官若不管,朝中諸公若是不看在眼裡急在心上,是真會餓死的。”若是連這個都不能處罰,你們告訴朕一個更合理的處罰辦法?沒人敢說話了!也沒人能說話了!更無話可說了!四爺看向方從哲,方從哲趕緊點頭。懂了!對這些人網開一面,沒殺,就是看自己的動作是否夠快夠利索!您放心,這事臣在心呢,馬上辦,立刻辦。可辦的再快,等消息一一送出去的時候,天已經真的冷了。福王身在洛陽的王府中,大中午的他才起身,一起來就叫了舞樂,整治了席面。王府有長史,有一群屬官。再請上當地的父母官,來來來!一起高樂!舞姬是江南來的,託富商幫著採買回來的。各個嬌軟美豔,一顰一笑,都是風情。外面寒風凜冽,屋裡溫暖如春。舞姬輕紗裹身,風情萬種。美酒佳餚,觥籌交錯之下,就有洛陽知府敬酒笑道:“聽聞京城下旨了,請王爺進京。”福王呵呵就笑,“我這個侄兒呀,是比一般人聰慧!自來那野心就擺在臉上,小時候就很會討皇爺喜歡。小小年紀封了簡王……我就知道他那心裡念頭多,我那大侄兒呀,不是他的對手!瞧瞧,小的這個愣是把江山哄到手裡了!我聽聞,如今誇他的人不少……莫要信這個話,他只是更會哄人而已!”“那王爺您,是去呀?還是不去?”福王哈哈就笑,“要真是想叫我們母子團聚,就打發人送了我母妃來,豈不是好?何必叫我去這一趟!你看看這天,天寒地凍的,京城比洛陽可冷的多了!本王沒那麼想不開,跑到京城去做什麼?或是等明年開春了,叫長史帶人去京城接人也是一樣的。本王可不樂意見我那侄兒,見了他,做叔叔的再給侄兒下跪?呵!皇爺在世的時候,本王也沒怎麼跪過!”這知府低聲道:“王爺,方閣老是臣的恩師。”嗯!知道!怎麼了?“老師來信,那言辭裡,對新君有些微詞。”福王心說,你們這些朝臣,誰上去都會有微詞的。可誰知這人湊過來,聲音也低了下去,“……宮中打發出去那麼些太監,這些人分散關押在五個地方。除了錦衣衛關押的那一萬多人,還有七萬人分散在三大營和城防營裡。您是知道的,三大營和城防營加起來實際的人數也不足七萬,空餉佔額大了!用少於七萬的人去看押著七萬人?怎麼看的住!何況,城防營和三大營裡的不少將領,也多數出自浙、楚……”你們想幹什麼?這人‘噓’了一聲,神色也鄭重起來了,“如今不是閣老想幹什麼,而是王爺您想不想幹點什麼……當然了,您若是不想,晉王、秦王,尤其是蜀王,可都很有興趣!臣知道這個消息就先告知您,那是因為臣自來與您親近。”福王皺眉,“若是他們想換個君王,何必找本王?桂王、惠王、瑞王不都在京城!再不行,我家那位大哥,三個兒子呢。一個當了道士,一個坐在皇位上,還有一個更小的,還是個孩子……”那個孩子做皇帝,豈不是更符合你們的利益?“這幾王,被留在宮裡守陵,等閒接觸不到!”這人就又道,“再則,新君是因為賑災在百姓裡留下偌大的好名聲了,如今,把賑災的事當國之大事在辦。銀子是抄了不少,可有銀子也難買到糧食,這也是真的!秦王、晉王的糧食都被他給借光了,這次好心的請您去京城,也是奔著跟您借糧去的。可您就算不去,他就不找您借糧了嗎?依臣看來,這事躲是躲不了的!今兒從您借,明兒從蜀王借,後兒又不知道從誰借。總有一天,朝中這些大臣,沒有一個能逃的開。”那不行!老祖宗的規矩在那裡擺著呢,他有什麼權利動藩王的東西。是啊!是這個道理啊!這人就道:“王爺,您是被宣召去的,要鬧事的是那些被擼乾淨的太監,就是壞事了,這事扯不到我老師身上,更扯不到您身上去,因而,這事沒風險。可要是這事鬧成了,王爺,在外的藩王中,您是唯一一個近宗王爺。可別因著一點顧慮,叫遠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藩王撿了便宜呀!”福王倒吸一口氣,“那這麼說,這事壞……壞不到本王身上。可要是成了,本王是第一個獲利之人。”是的!“消息確實嗎?”千真萬確。福王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來,“你這麼一說,看來本王還真得去一趟了?”嗯!得去呢!“啥時候起事?”年前。福王在心裡猶豫再三,而後才道:“那成!說走就走!三日後動身,去一趟就是了。可若是事有不成,我那侄兒問我借糧,我該如何?”“拿洛陽的賦稅抵債!一年一年的往後續。他沒了糧您再借,借了您再收賦稅……王爺,到時候,您可真就是真真正正的王了。”福王哈哈大笑,而後抬起手拍在對方的大腿上,拍了好幾下。酒宴結束了,福王大醉。長史送客人出門,拉住這位知府,“府尊啊,您到底想幹什麼?您這是把王爺往火坑裡推呢!”還敢說收賦稅,這是取死之道呀!皇上欠的你還想要回來,不等來刀斧加身就不錯了。這知府‘噓’了一聲,“老兄,跟你說句實話,促成此事,你大功一件。而你若是壞了事……”這人的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還請老兄好好思量,謹慎言語。你是聰明人,該知道有些事能管,有些事不能管。”這人愣了一下就道:“明白了……今晚酒喝多了,出去方便的時候著涼了……怕是不能跟著王爺去京城了……”“府裡的一分一毫都不要動!”這知府嘆了一聲,“這是老師的原話!他說,不動那東西,就沒人動咱的腦袋。若是動了東西,就有人會動咱們的腦袋。”這也不是方閣老的做派呀!長史才這麼想完,就恍然了:“是上面那位……”禁聲!長史悟了嘴,一身的冷汗一出來,他的酒徹底的醒了。這一刻,他什麼都明白了:王爺此去,只怕是有去無回了。原以為在這地方能安穩的過一輩子,可如今看來,也許命運的轉折就在這裡了。這許是禍事,但也許這更是自己的機會!府裡多少地、多少人、多少兵,多少糧,多少銀,自己得盤好,然後等著人來交接!是的!只有如此,自己才能有個機會!畢竟,一個能轄制住閣臣首輔的帝王,還是值得自己下一次賭注的。於是,三日後,福王動身了,浩浩蕩蕩,帶了一千人護衛上路了,。一出洛陽城,錦衣衛的消息就撒出去了,直奔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