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明月清風(17)一更(明月清風(17)出宮住這...)

    明月清風(17)出宮住這個事, 桐桐想著應該不難。四爺回來也說,萬曆帝是答應了的。然後兩人還興致勃勃的在家討論起哪個王府比較好!當初跟著紫禁城同期建起來的十座王府,都不錯!反正得有個自家的地盤才成。兩人甚至叫周寶去打聽, 看看哪座王府是空著的, 哪座王府的人是隨時能搬走的,再去問問, 桂王府和惠王府大致都是個什麼樣子。結果這邊正籌謀準備著呢, 太子打發人叫四爺了,原因是:“禮部的大人們認為這個時候出宮開府,不合規矩。”所以, 朱常洛偷瞄了四爺一眼, 然後不自在的挪動了挪動,但還是試探著道:“我看要不……就算了吧, 先這麼住著。”四爺:“………………”住個屁呀!先這麼住著?張口規矩閉口規矩,他孃的朱常洛這個太子打從出生到現在,三十七歲的人了,他的腳就沒邁出過皇宮。誰家的孩子這麼養著, 不得養傻了呀!這不,禮部說不合規矩, 然後朱常洛就說不行就算了。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安安生生的最好。四爺就說,“不開府,只住出去。不設王府, 就找個住處。”這話說的朱常洛心裡又不大自在,“這怎麼行呢?沒王府……怎麼過活?”他又於心不忍起來, “你要是覺得在慈慶宮住的不自在,就求了皇爺在別處給你找個院子單獨住著。”這個院子, 單指宮裡的院子。四爺低聲道:“您怎麼不明白呢?皇爺不也是為了您嗎?錦衣衛的事務,常不常半夜就有差事。我住在大內,消息不能通達,這是要耽擱事的!況且,皇爺為什麼沒有把錦衣衛的事務交給惠王叔?桂王叔?”為什麼?“因為咱是親爺倆!”四爺低聲道,“皇爺不需防備他們,但咱們需要防備,對不?”對!朱常洛順著這個往下想,“這麼說……錦衣衛得攥好。”“城外到處是流民,京城不如以前安生了。”四爺就道,“咱們都在宮裡,外面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說起來,真要出了亂子,要的是姓朱人的命,跟別人又甚干係?”這話……也沒錯,“可那些大人不同意。”“他們怕我開府,有屬官。說到底,是長孫的事沒確定,他們心裡不安穩。”四爺低聲道,“我給咱看著外面,您和大人們好為大哥的太孫之位慢慢籌謀。大哥一日不立太孫,我那府裡一日不要屬官,不算正式開府……”“這會不會太委屈你?”朱常洛說著就嘆氣,“那回頭多挑幾個伺候的過去……”說著,又猶疑開了,“……那些大人們要問起來,該怎麼答?”“他們怕是也上摺子給皇爺了,皇爺應該沒看。”四爺是這麼說的。朱常洛馬上道:“那禮部的大人我就先不見,等你搬出去之後再說。”嗯!很好!四爺出來,差點沒給哽出個好歹來!“所以……”桐桐兩手一攤,“王府沒有了,只一處宅子?”是!只一處宅子。但這個宅子,得咱們自己去挑。於是,四爺忙去了!挑宅子,得拾掇的差不多能住人,這都不是說話能做到的事。而這個時候,長孫妃的人選算是定下來了,是個叫張嫣的姑娘。林雨桐還挺好奇的,不好奇別的,就好奇她的長相。此人據說是相當的美豔!當然,賢德也是賢德的,咱也賢德呀!但咱不美豔!四爺在邊上翻書,她一會子起來一會子坐下,再要不然起來在四爺身後戳一戳。把四爺給攪和的,“怎麼著呀?”“我想去瞧瞧張嫣是不是真那麼美豔!”林雨桐摸臉,“你說人家皇帝都什麼運道,娶個皇后還能又貌美又賢德的!”你再看看你,真是倒黴!我都忍不住要同情你了。閒的你吧!管人家長什麼樣兒呢。我就是覺得人家貌美,我還能把你換了呀?老實的待著吧!桐桐才要說話,四爺趕緊打岔,“我記得今年還有一次波及極廣的地震……哪一日來著,這種事最好是能叫欽天監預警……”結果話沒完呢,桌上的茶壺蹬蹬蹬的響了起來,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由自主的跟著晃動。兩人對視一眼,蹭的一下就往出跑。整個皇宮都亂了起來,都奔著空曠的地方。腳下的大地明顯感覺到了晃動,站著都艱難。眼前的宮殿不時的有瓦片飛下來,這個時候能幹什麼?餘震不斷,什麼也做不了。東宮眾人聚集在一處,朱常洛靠著太監王安,李選侍抱了朱常洛的胳膊,花容失色。王才人被宮人揹著,面無血色。那邊客氏攬著朱由校站在王安的身邊,一直不受寵的另一個李選侍拉了朱由檢站在最邊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四爺看了過來扶他的王成一眼,“快!替太子跑一趟,看皇爺怎麼樣了?”對對對!還有皇爺。又是一場地震,看這動靜,震源應該不在京師。但能波及到京師,那想來地震的級別也不小。桐桐偷偷問四爺:“是哪又震了?”四爺皺眉,“還是山西。”山西河北兩省,京師是被波及的。林雨桐皺眉,“又是山西。”四月才震過一次,新建的房子還不知道有沒有住進去,這又震了。真是不給人了活路了!四爺這會子思量接下來的事,本來在心裡就謀劃藩王呢,可到底選哪個藩王,還沒拿定主意。現在好了,不用自己選了,老天這不是有了決定了嗎?山西受災了,那對不起了晉王,只能選你了。但這得先出宮,出宮就得去辦這件事。心裡著急?著急有什麼用?你就是恨不能今兒有災,晚上就飛過去賑災,可有那心卻沒能耐,客觀上你就是辦不到。這不,地震的餘波才剛剛過去,人們才試探著看能不能住屋裡呢,結果下雪了!呼啦啦的大雪,真就是小孩巴掌大的雪片子直接就落下來了。林雨桐裹著大氅站在屋簷下看著這雪片子,不由的罵了一聲‘賊老天’,大雪阻斷了來往的路,還想著救災?怎麼救?別說去山西了,就是出城去通州只怕路也不通了。宏德殿裡,大臣們慷慨激昂,他們只一個意思:請萬曆帝下罪己詔。天降災禍,此乃帝王無德,皇帝必須下罪己詔。可萬曆皇帝會下此詔書嗎?他要是肯跟大臣妥協,也不至於君臣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四爺一點興趣都沒有了,直接從宏德殿裡退出來。站在高處,看著大雪裡的紫禁城。單看景的話,此時的紫禁城是最美的時候。白雪漫天裡,四爺走的很慢很慢,他把每一步都踩的特別紮實,可回頭去看,轉眼大雪就將腳印覆蓋上了。他又抬頭看天,以前總說‘天意’,天意是什麼呢?天意就是,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以人抗天,何其艱難。桐桐站在小院門口,等著四爺回來。四爺遠遠看見了跟個雪人似得的桐桐,想來站的時間不短了吧,雪都落滿身上了。他快步過去,抬手將她身上的雪給拍打了,攥著她冰冷的手,而後慢慢的搓起來。良久之後才低聲道:“今兒吃鍋子吧!吃個素湯鍋。”桐桐小心的瞧他,這是怎麼了?心境不一樣了?應該是心境不一樣了,之前總還焦躁,現在倒是一點都不了!他按部就班的幹他的事,雪稍微一停,四爺就請了旨意回來,要搬家了。結果要出宮了,王成被打發來了,朱常洛說,留王成在這邊伺候。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必然是地震那天,王成對四爺稍微親近的作態被人瞧見了,於是,王成就被攆過來了。行吧!攆過來就在這邊幹吧。小院的人都能帶出去,但是女官卻不允許跟了。臨出宮的時候崔尚儀過來辭行,嘆氣道:“王妃以後做事當三思而行。這世上的事自來難有公平,這段時日臣有做的不到的地方,還望王妃不要往心裡去。”這是覺得自家出了皇宮,此後便與這個宮廷瓜葛不大了吧。崔尚儀不是個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她是好意來提醒的,但卻好心辦了壞事!其實,人走茶涼,事態如此。她便是不來,那又能怎麼樣呢?頂多跟大多數人一樣而已。可她來了,又這麼一說,不像是好言相勸,更像是落井下石。林雨桐笑了笑,懶得跟這樣的人掰扯!至於留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女官,她給了豐厚的賞賜,人家也就接了。她們這段時間沒反駁自己,自己讓蒐集什麼就蒐集什麼,從來沒有違背過這個意思。這是把本分和不想惹事刻到骨頭裡的兩人,她也沒再難為人家,非叫人家跟自己走之類的。給了賞賜,客氣了兩句把人打發了。曾經對女官,她是抱有期待的。就像是四爺,一定對朝中的一些文官,抱有別樣的期待是一樣的。可是事實上是,壓根不是那麼一碼事!雙方的理念和想法隔著天塹。自己失望了,四爺也失望了。既然失望了,那對不住,四爺再攪風攪雨波及到了誰,咱可管不著了。四爺選的宅子,是錦衣衛抄沒來的一處宅子。此地原是嚴世蕃的一處外宅,修的極好,可是修好還沒等那位小閣老來住呢,嚴世蕃就倒臺了。之後的幾十年,想要這宅子的人不少。這次為啥給四爺了呢?據說是宮裡的一位公公看上了,想要來著。錦衣衛這些人不想給,剛好四爺說要宅子,這些人就把這宅子塞過來了。這麼好的宅子,沒人佔,想來也知道這必有什麼故事在其中。可四爺也沒問,這個宅子他一眼就瞧中了。精緻好壞倒在其次,關鍵是這宅子建的,地龍和火牆都帶著呢。真正耗錢的不是地上的建築,而是地下。所有屋子的地下都帶著火房,把地下那一間塞滿木屑點燃,能保證一個月內室內的溫度都適中。世道再艱難,但四爺的宗旨都是救人得先救己。悲天憫人是沒錯,但不能因為別人沒飯吃,就叫桐桐跟著餓肚子。當然也不能因著別人在挨凍,桐桐就得跟著受著。若是連桐桐在家都凍的流鼻涕了,那還能救誰呀?!桐桐從馬車上一下來,就喜歡上這處鬧中取靜的宅子了。等往裡面一走,好傢伙,宅子不大,但遊廊曲折,一步一景。屋舍不多,卻處處精緻。一進裡面,這個溫度很可以,是穿著夾襖不覺得冷的溫度。府裡的事周寶來料理,後宅有崔映月。至於王成,此人跟一般的太監不一樣,他通曉詩書,學問不錯。在東宮一直做的是秉筆太監的活兒。因此,此人不是伺候人的,他是能當機要秘書用的人。自家這次搬出來的動作很低調是真的!但偌大的京城沒人來賀喬遷之喜也是真的!晚半晌的時候,只崔伯來了一趟,是文姨娘打發來的,說是先叫自己忙,等安頓好了,她才好過來。這都是小事。林雨桐應承了,又給家裡捎帶了不少東西,才把人給打發了。搬來的頭一天,晚飯有點晚了。四爺叫了王成一塊吃,王成推辭不過,但卻只肯在邊上的小几上吃。行吧!反正就是藉著吃飯的空檔說話。林雨桐全程跟王成扯閒篇,家鄉是哪的,為什麼入的宮云云。王成也知道是什麼意思,就低聲道:“奴……”“不用奴來奴去的,自稱‘我’吧,沒那麼些講究。”四爺說著就道,“我不反對用宦官,像鄭和那樣的宦官,有多少我都歡迎。但我希望,以後真的能沒有宦官。有能力,那就站在朝廷上。不需以此損身體為代價做晉身的階梯!”王成愣了一下,而後才道:“我……聽見王妃在關心時令和農事,這是多少年在宮裡都沒有出現過的事了。早些年,我在宮裡伺候皇爺,也給皇爺種過東西。我以為,當時我種的東西是海外來的好種子,皇爺想要試試的。可不想,種出來才知道,那東西是煉丹用的。想來王妃自從大婚後,從沒好好的在御花園瞧瞧……”還真是!宮裡的御花園……真沒什麼可瞧的!林雨桐對那玩意真沒興趣。如今聽這意思,御花園還有我不知道的東西?王成點頭:“若是您細看了就知道,那裡空著的地方每年都會種一種叫做ying粟的東西,那是皇爺叫人用來煉丹的。”ying粟?皇宮大內種著這種東西嗎?王成垂下眼瞼,“很多人都說那東西好,可我甚少見飛來飛去的鳥兒啄食它。後來,有討巧的小太監,拿那玩意的果子偷著餵了榮昌公主的鸚鵡,那鸚鵡後來總掙脫了飛來吃。後來……鸚鵡就死了!我知道那玩意不是好東西,可我的話沒人信……於是,我主動犯了錯,求上面把我發配到浣衣局。因著跟王安王公公是同鄉,而東宮需要背景牽扯少的人,我就被王安王公公要過去了。”這是說他沒什麼牽扯,不屬於宮中任何一個派的。若非要分,那也是東宮的。四爺指了指桌子,示意他繼續吃飯,而後才道:“你說,本王出宮,第一件事,該做什麼?”王成舉著筷子的手一頓,“王爺……您先得叫大家知道,有您這麼一位王爺。”林雨桐一下子就笑出來了,四爺跟著笑,“若要聞達於天下,一則威,二則畏。這二者,又當以哪個為先?”王成這次真的驚訝了,起身對著四爺就是拱手,“《禮記》中有言,大人之器威敬。聖人之言如此,那自然當以威為先。”四爺則看了他一眼,“幼衝之年,何來威?無威何來敬?無威無敬,何以立足?”王成不能答了!是啊,王爺年幼,這是個解不開的死結。林雨桐這才接話,“所以,要站住腳跟,唯一的辦法便是——畏!人人見了畏之如虎,那麼,天下就都知道有王爺這麼個人了!”王成有點明白了,“王爺王妃可是差遣?”他立馬起身,“您吩咐,我去辦。”四爺這才道:“吃完飯,找你在宮外的一些故交,打聽一下,看看方世鴻如今在哪,三天內給我消息就行。”方世鴻?方從哲方閣老的長子?有人命案在身的那位?王成起身悄悄的退出去了,自家王爺這次可是挑了個硬茬子。林雨桐扒拉了一口豆腐,“方從哲是浙黨?”嗯!“說起來,浙黨才是現在的執政黨吧。”是啊!浙黨就是實際意義上的執政黨,朝政少有不是按照他們的意志辦事的。自己得先給撕開一條口子來,要不然,自己這邊除非不動,否則,就會麻煩不斷!在家接待幾個客人,那朝上彈劾的摺子都得把宏德殿給淹了。諸王不得結交臣子,這是一條鐵律。瞧著吧,自己沒盯著人家呢,人家就已經在盯著自家的宅子了。這事想解決,唯一的辦法就是——見血!桐桐的眼睛亮閃閃的:拿幾顆血淋淋的腦袋開局,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