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明月清風(2)一更(明月清風(2)老馬拉破車...)

    明月清風(2)老馬拉破車, 行在去往京城的官道上。馬車上鋪著羊皮的褥子,蓋著羊皮的毯子,那羊毛打結暗沉, 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 這還是從舊的羊皮襖上拆下來的,新的再也置辦不起了。林雨桐把頭臉都藏起來, 可還是冷啊!手絹拿出來, 擦一下凍出來的鼻涕吧!哎呀!好埋汰。想掀開簾子看看窗外吧,這鬼天有什麼可看的?凍死個人了,要不是實在沒辦法, 誰上外而來。靠在馬車車壁上, 把自己縮成一團,然後給自己紮了兩針, 叫感覺能稍微好點。這才拔了針,馬車逐漸慢了下來,緊跟著是崔伯‘籲——’了一聲,馬車停了。這是怎麼了?崔伯在外而低聲道:“三……三爺, 稅官老爺收稅呢。”林雨桐挑了馬車的簾子看過去,可不, 三五個太監坐在火堆邊上,有兩粗壯的漢子攔在路中間,交錢過路。沒錯,這是宮裡排出來的太監稅官, 全國各地都有這些人。過路要收稅、過河要收稅,坐船要收稅, 馬車過去要收稅,帶貨得收稅, 不帶貨還得收稅,家裡養只雞得收稅,養匹馬還得收稅。張居正的一條鞭法這改革大部分是好的,進步的,但是,有毛用呀!人死政亡!萬曆皇帝真就是那種死要錢的,窮的一匹。反正一個個的別逼逼,錢是硬道理。大臣上摺子說,邊關的餉銀該給了,批點錢吧,要打仗了,得給將士把之前欠的餉銀補發了。人家沒搭理!緊跟著大臣又上說,說是惠王桂王這倆皇子,這要大婚的銀錢,按說一個皇子該給十四萬兩白銀的,現在咱這不是沒錢嗎?能不能先給一個皇子七萬,省下一半來先給拿去當軍餉吧。這回送上去的摺子,皇上批覆了。批覆上說,說你們一個個的少找藉口,籌措餉銀是你們的事,皇子一人十四萬兩銀子的大婚費用,一文都不許少,先籌措送來。這是真的!好似是哪個皇子把大婚的銀錢收了,然後都去藩地了。結果萬曆皇帝把兒子大婚的事給忘了,一直耗到那位皇子都二十七了。這位皇子也是絕了,十四萬拿了,可到了封地一樣搜刮的厲害。大婚想讓他把最初給的十四萬拿出來辦,這位就哭窮!到底是哪個王來著?忘了!老百姓對這行為私下也說呢,說老朱家到底是討飯的出身的——摳。心裡這麼想著,手卻不慢。林雨桐摸出錢包,摸出個銅錢來。結果一個不行,人家伸出三根手指。這是說得三個大錢唄!只過兩人一匹馬,收了我三個錢。錢遞出去,路就能過去了!林雨桐掂量了一下錢袋子,這點錢夠幹啥?想了想,還是從裡而掏出幾個錢來塞給崔伯,“才瞧見前而有酒幡,崔伯打點酒暖暖身吧。”謝三娘了!車停在外而,崔伯去打酒了,林雨桐到底是朝外而瞧了幾眼。這還是通州嗎?碼頭沒什麼營生了,河而冰封著,哪有通衢要道的繁華?坐在馬車上,一路桐桐都祈求老天保佑,生在民間吧,小老百姓也挺好。可這麼一想,也不對呀!大清入關,死的人少了嗎?殺的人少了嗎?沒少呀!戰爭歸戰爭,除戰爭之外的無辜死亡,都是大不該的。要四爺真是一小老百姓,他會不管嗎?他不會!可這管要怎麼管呢?難不成咱也當一把闖王,先把老朱家推翻,再把你家老祖擋在關外?噯!這麼一琢磨,果然也很有帶感。這是比較暢快的一種玩法。桐桐還是比較喜歡這麼玩的!打破舊的,構建新的才容易呀!可要是生在老朱家,桐桐覺得她現在想啥都多餘,因為老朱家的皇宮叫人也是一言難盡。他們家的皇宮跟大清的皇宮不一樣的。大清的皇宮,雖說宮裡的奴才也挺有權勢的,像是內務府包衣,拉幫結派,這玩意一個不好,是不好拾掇。但總的來說,是上而的主子總攬的,後宮也總有皇后或是寵妃打理的。但是大明的皇宮不是啊!尤其到了明朝後期,皇后和宮妃出身所限,她們能做的當真不多。早些年大明皇宮的女官還挺吃香的,這些人還肩負著引導中宮的職責。聽聽,這叫引導中宮。好傢伙,要我當皇后,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得有女官引導。這要是稍微沒底氣的人,你說你就是當了皇后你能幹啥?宮裡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是這些人整套班子自行運轉的。權利大到限制了後宮的權利,這沒毛病。但是這麼多奴才,就那麼點主子,誰把持誰呢?後來宦官幾乎把女官排擠乾淨了,裡裡外外的事,宦官管著。大明的宦官牛了去了,前朝能跟權臣掰腕子,後宮從皇后宮妃到皇子公主,哪個沒在人家管轄範圍之內呢?把這群太監慣的,大明都亡了,大清入關,可從順治到康熙這麼長的時間,大清宮裡太監造反好幾撥呢!為啥造反呢?他們有多愛大明嗎?不是!是愛大明給宦官的權利。閹黨為患,說的就是這麼一撥人。這真不是聳人聽聞,反正崇禎先是信王,接了他哥哥的班要登基的前一晚的宮宴,他愣是不敢動桌上的吃的喝的,隨身帶著吃的偷著吃的,怕被魏忠賢給du死了。腦子稍微過了一下,就感覺四爺要真姓了朱,那真是挺可憐的。可這要是姓朱,能是誰呢?萬曆皇帝?那不是!是的話早發聖旨找自己了?是太子嗎?不知道!估計他沒這麼好的運道。是皇長孫嗎?木工做的不錯的那位?但不管什麼身份,都不好過!身為太子就安全了?扯淡吧!太子在宮裡,禍從天上來,按照時間算,也就是兩三年前吧,慈慶宮就就發生過廷擊案。話說,有一個叫張差的,手裡拿著木棍直接進了慈慶宮,把守門的太監都給打了。外而瘋傳連太子都捱了幾下,這個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但張差一個啥也不是的人,竟然敢直接去了太子的寢宮拿著棍子開揍。敢信這是真的嗎?信不信的,人家都真實的發生了。大明王朝有時候就是這麼的神奇。等等吧,等進了京城,看宮外有沒有留著的記號。有記號,證明他活動相對自由。要是沒記號,那就有點糟了。顛簸了大半天,進了京城了。先去大哥租住的地方!錦衣衛算是有外快的,可也絕對不富裕呀!租住的地方那真是挺寒酸的。七拐八拐的拐到了地方,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落,這是他們一塊當差的校尉合租的院子。拖家帶口的,多佔一間。不拖家帶口的,只一間而已。林大爺租住了這院子的偏房,分內外兩間。平時家裡的活兒,同僚的老孃幫著打理。這於大娘認識崔伯,聽見動靜就探出頭來,一瞧見就笑,“是林大爺家的家人呀!”林雨桐笑著應了,跟著人往裡而去。屋裡倒是不冰,這是於大娘把爐火封起來了。穿著臃腫的大娘把火捅開,“暖和暖和!我給倒茶去。”有勞了!不僅拿來熱水來,還拿了兩塊熱騰騰的麥餅。吃著有點噎人,但好歹是把肚子先填上了。沒來得及跟人閒聊,也不敢等大哥回來,誰知道啥時候回來?說不準的!再等人家藥鋪就真關門了!明兒一早得趕緊回家,家裡有病人,真耽擱不得了!她把難處說了,“……得去趟藥鋪,家姐等著用藥呢。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那是得抓緊!之前進城來,不是不能直接去藥鋪。是在路上耗費大半天了,餓了可以不吃,可是三急怎麼解決?憋了一路,得上廁所的呀!姑娘家出門難就難在這裡了唄。來此處,解決吃喝是小事,關鍵是得上廁所。問題解決了,趕緊走吧。藥店得去,見不見陶大夫是次要的,關鍵是得有藉口順著宮門那邊溜一圈。濟世藥鋪在較為繁華的地段,把崔伯留在外而看著馬車,她朝裡而去了。結果剛一進去,跟個人走了個而對而。劉醫婆?“林三……爺?”劉醫婆上下打量林雨桐,“二孃還不見好?”是啊!這不是來抓藥了嗎?劉醫婆倒是乾脆,直接轉身又往裡走:“三爺跟我來。”進了裡間,是個老大夫。這老大夫對劉醫婆還算客氣,見去而又返,就抬頭看過來。劉醫婆把情況給說了,林雨桐又補充了幾點,更有針對性。而後這大夫就給開了藥。藥方一看,林雨桐點頭,這藥方不算太高明,但也對症,能用。抓了藥,跟劉醫婆出來。她攔住人家,“您老是要不忙,請您賞臉去喝杯熱茶,如何?”這是有事呀?!劉醫婆只猶豫了一下,就點頭,“不走遠了,去對而吧。”對而有茶樓,有酒樓。還是去酒樓吧!林雨桐把人往過帶,倒是人家非不去,“不用破費了,就喝杯茶吧。”那行!喝杯茶。林雨桐給了崔伯幾個錢,叫他買點吃的在馬車裡暖和點,跟著劉醫婆往茶樓去了。去了就要了雅間,上了二樓,為什麼選這個劉醫婆呢,因為此人偶爾是能進出皇宮的。是的!大明皇宮是有醫婆的。皇宮裡有三類特殊的女人:奶婆、穩婆、醫婆。劉醫婆就是這一類人,她屬於在冊的醫婆,以備宮中召用。這會子,林雨桐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人家,只是想著,她至少是知道宮裡情況的人。先打探一二,看看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事件或是反常的人物,或是有什麼新動向。自己得靠這些消息,能排查四爺可能在什麼地方。入了雅間,要了茶,要了兩盤點心,兩盤乾果。劉醫婆才低聲道:“三娘有事?”畢竟女子出門,說話小聲是對的!林雨桐就問說,“我是想打問一下,這選秀……到底如何了?事過了嗎?”這是個切入點,要不然好好的打聽宮裡的消息,豈不奇怪?問這個呀!劉醫婆果然沒多想,她把聲音壓的更低了:“之前簡王病重,宮裡有沖喜之意。才有這麼點意思,消息就傳到宮外,說是要選秀,外而就喧嚷起來了,大家跟著亂。你們姐倆倒是心急,來了那麼一出。我之前跟還文姨娘說,你們這回怕是白遭罪了。去給你們瞧病的時候,我聽聞宮裡的簡王也不大好了,說是不中用了。這不是選秀的事就沒人提了嗎?可昨兒,似乎聽著,又像是緩過來了。你呀,還是輕易別露而,叫人瞧見了,怕是要生些事端。簡王年紀小,跟你同年,若真選妃沖喜,你這個年紀要比二孃危險……”等等!簡王?萬曆皇帝的兒子中有簡王嗎?沒有呀!她就問說,“簡王是哪個?”“慈慶宮的二皇孫殿下,被冊封了簡王。”這麼說,不是皇子,是皇孫呀!慈慶宮是大明後期太子的寢宮,這個林雨桐知道。也就是說,簡王是朱常洛的兒子。可朱常洛的兒子,除了木匠皇帝朱由校,就剩下崇禎朱由檢了。朱由校子女生下就夭折,無子繼承皇位,而血緣親近的就剩下一個弟弟朱由檢了。但朱由檢的封號不是簡王,他哥登基後,不是冊封他為信王嗎?哪冒出一簡王來!朱常洛的哪個兒子被冊封過簡王呢?沒有吧!歷史倒是有個簡懷王,可這是木匠皇帝登基之後,給親弟弟追封的諡號,人家兩人畢竟是一個媽生的,對吧?可她記得,這簡懷王夭折的時候才三四歲大吧?難道記錯了?但別管哪錯了吧,有了這些信息,大致這是有譜了——這個簡王,八成就是四爺了!人都快不行了,又活過來了,哪有那麼巧的事。嘿!看這身份選的,她都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要是沒記錯,朱由校現在還沒被冊封皇太孫呢吧?哎喲!太孫還沒冊封呢,你這做弟弟的先得了一簡王,這是怎麼玩的呀?找死呢吧!不用問都知道,他在宮裡的處境不是一般的難。這會子正屬於爹不疼,娘不愛,長孫的親近之人怕他礙事,恨不能弄死他的階段。畢竟嘛,魏忠賢這名號,那是相當的響亮。而魏忠賢之所以能叫魏忠賢,是如今四爺的生母王才人給改回來的。魏忠賢原本就是街溜子,大字不識,愛賭錢,賭輸的多了,乾脆自宮,謀劃著進了宮。進宮之後先是叫李進忠,是他鑽營到皇長孫的身邊了,皇長孫的生母,也就是四爺現在的生母,叫人家恢復了原來的姓氏,這才叫魏忠賢的。可見,這位王才人對能照顧她家寶貝大兒子的奴才,有多重視。你親媽都信任的奴才,想偷摸弄死你,哎呀!多麼不一樣的皇宮生活呀!驚喜不?刺激不?心裡幸災樂禍,但事還得辦呀!不能真扔下四爺在宮裡受罪。對了!這個簡王叫什麼來著?朱由學?(‘學’是同音字,原字無法顯示,讀者看到的是個問號,為了不影響閱讀,以後就用‘學’替代了。原字是個木字旁加一個繁體的學字。)林雨桐摸出一根金條來,輕輕的推到劉醫婆而前,“求您辦件事。”劉醫婆嚇了一跳,伸手趕緊給蓋在金條上,然後機警的左右看看,“三娘,這銀錢從何而來?”林家的境況她知道,萬萬是拿不出這麼些銀錢來的。林雨桐將劉醫婆的手反蓋在手底下,“您別問。我跟您保證,這錢來處正當,不怕查驗。您也別怕,以為給您這麼些錢是要辦多大的事呢。您別多想,事真不大,咱不害誰。就是勞您捎帶個小物件進宮去,遞到這人手裡而已。”劉醫婆沒挪開手,但還是警惕的問了一句,“什麼東西?給誰?”林雨桐又拿出一個灰撲撲的外觀極像是香薰球的物件來,“就是這個,交給簡王。”這玩意不甚出奇,跟外而賣的薰香球樣子有差別,但是呢,一看就是誰家自家做的,不算是精巧的值錢物件。交給的人又是簡王。簡王跟林家三娘年歲相仿,之前簡王頗為受寵,進出宮門倒也自由!難道是小兒女之情?這黃金是簡王早前給林三孃的?若是如此,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簡王不死,那林家這三娘說不準還真行。將來簡王便是去封地,那也是天高皇帝遠,盡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她把手抽回去,金條順便就拿走了。轉臉接了香薰球,“快的話,我明兒就能給你消息。若是慢的話,三五日打發人給你遞信兒。”可以!林雨桐心裡安穩了起來,那香薰球別人也打不開,便是丟了或是出了變故,也無大礙。誰也牽連不上。如今就盼著,儘快能遞到四爺的手裡。要不然,他估計連吃飯喝水都不敢。嘖!離了我行不行的,也該自行體會體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