圏吉 作品

第167章,慷慨燕歌

    江朔不通音律,他甫一聽這笛音,就感到一股股無形無質的內力排山倒海地拍擊過來,至於笛音中的悲慼之情反倒感染不深,因此立刻坐地運功向抗,此刻見獨孤湘被笛音中的情緒裹挾,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掌,以內力助她穩住心神。

    吹笛人正面對著他,見他此舉,對著他點點頭,口中笛聲仍然不斷,江朔玉訣心法已頗有根基,抵禦笛聲自然無礙,而那胡商和獨坐的契丹貴族面部肌肉跳動,似乎都有些支撐不住了。

    就在此時,獨孤問忽然張口吟道:「

    中庭多雜樹,偏為梅諮嗟。

    問君何獨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

    搖盪春風媚春日,念爾零落逐風飈,徒有霜華無霜質。」

    世所謂獨孤問內力不高,那是相對他的絕世輕功而言,其實他內力造詣亦非尋常高手所能比,此刻他以內力將這首樂府古詩傳入眾人耳中,眾人均如遭雷擊,心中一亮,煩躁之氣頓消,原來除了獨孤問和他身邊的高不危,其他人對於音律之學都界於似懂非懂之間,聽這曲子都覺悲慼卻難以描述,不禁在心中反覆思索,然而搜腸刮肚總覺沒有合適的詞句來表達這種情緒,不知不覺之間已陷入瞭如痴如狂的境地,難以解脫了。

    獨孤問吟誦的這首南朝詩人鮑照的《梅花落》,正是此笛曲的正解,一旦說破,眾人都想:「確實如此!」,進而均感釋然,心魔便自然沉潛,心智也復歸清朗。

    獨孤問吟詩之時,笛聲亦隨著他語氣的抑揚頓挫而高低婉轉,似乎在給他伴奏一般,獨孤問唸完此詩,笛音忽地停止,這笛音停的太過突然,直似踩著獨孤問的最後一個字吐出唇間便立時停止,一個音節都不多。此人的笛音藉由內力推送的,他突然停止吹奏,便似發功之際倏然收招,實是兇險至極的舉動,非但吹笛人自己有中炁斷絕的危險,正全力運功相抗的人也彷彿全力揮拳,卻掄了個空,果然那契丹貴族第一個扛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其餘人也都覺胸口煩悶,如遭錘擊。

    吹笛人卻輕鬆地一拂衣袖,哈哈大笑道:「獨孤兄,你的功夫沒什麼大長進,樂律之學倒是又精進了許多麼。」聽此人的聲音似乎還是個青年人,卻稱年邁蒼蒼的獨孤問為「兄」,直是令人匪夷所思,他以手撫笛,道:「我看諸位不喜悲慼的曲子,不如我就改個歡快些的曲子吧。」

    說著也不等眾人回答,自顧自又吹奏起來。這次的曲子,江朔卻也知道,乃是當今聖人所作《春光好》,此笛曲流傳甚廣,曲調簡單歡快,與當年李謩和獨孤問鬥笛時所奏的《涼州》實不可同日而語,但吹笛人吹奏起來,卻有一種直攝人心的力量,除了江朔和獨孤問,餘人均面露喜色,那六個帶著面具的黑衣人雖然不見面目,卻也手腳不聽使喚似的抽動起來,彷彿隨時會隨著笛音起舞一般。

    這曲子膚淺易懂,獨孤問再要以「喝破」的方式可就無用了——說破悲慼之感可以令人得到慰藉,悲情稍緩;指出歡愉之處卻只能令人更加歡樂,無法禁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