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燕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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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又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這個會議和她聽到的內容差不多, 不過這次的性質特殊,開發的系統不是供給私企,而是略帶官方性質的, 技術要求也比較高一點。

    小柳正昏昏欲睡呢,看賀永海在後頭跟著進來, 臉沉的能擰出水, 又精神了:“他又說什麼了?”

    “……”梁又木想起一個多小時前小柳說的那串話,竟然和剛才賀永海的發言完美契合, 不由覺得對方多少有點神婆潛質。

    她搖搖頭:“沒什麼。”

    小柳將信將疑的樣子。

    二十八歲的禿頭小領導在上頭點兵點將,說到最後扶了扶眼鏡, 道:“又木,這個也交給你, 沒什麼問題吧?”

    梁又木抬眼,應下來:“沒問題。”

    “這邊和你合流的團隊就是隔壁的引潮,之前那個業內交流會也來了, 你們應該都見過。”小領導又扶了扶眼鏡, 確認道:“沒問題吧?”

    “沒問題……”

    梁又木應到一半, 才反應過來, 引潮不就是楚弦的公司?

    沒想到自己老闆格局這麼大, 以前就差和人線下快打了,現在竟然能化干戈為玉帛, 甚至都正式合作起來了。

    那正好, 更方便了, 有什麼新發現直接去對方家裡就行。

    小柳肯定是記得這個名字的, 湊到梁又木耳朵旁邊, 小聲說:“那不就是和你那個青梅竹馬?”

    “不是青梅竹馬。”梁又木總覺得她語氣裡帶著點打趣, 糾正道:“是楚弦。”

    小柳尾音很長:“對對對, 楚弦,楚弦。”

    梁又木:“……”

    看來不是錯覺。

    散會,眾人起身,梁又木在餘光裡隱隱察覺一道幽幽的眼神凝在自己身上,她頓了頓,視若無睹地朝外走去。

    小柳伸了個懶腰,終於能放鬆一會兒,又開始好奇了:“之後是要去那個共用辦公樓吧?那你們這段時間工作時間也得待在一起,從早到晚都能看見對方的臉,不覺得很膩嗎?”

    “嗯?”旁邊有人神色匆匆經過,梁又木伸手攬了下她的肩,把她帶過來些,垂眼道:“不會。”

    如果要膩,早就膩了。

    小學、初中、高中,就連大學的校區也都挨在一起,她見到楚弦的次數僅次於爸媽——甚至不止,大學時期她也只是寒暑假才回家而已。

    她看習慣了楚弦耳垂上那顆小痣,手心上的長疤,互相知道一切大大小小的生活習慣,但和其他人的認知不太一樣。

    別人總是覺得相處這麼多年,自己應該對楚弦瞭如指掌才對,但其實梁又木很多時候都不太瞭解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雖然梁又木一向對朋友來說沒什麼性別差異意識,但有時候果然還是覺得,男人心,海底針啊。

    高中晚自習前那會兒,他倆遲到了,翻牆進的學校。梁又木坐在牆沿上,楚弦在另一邊伸手來接,兩人聽到那邊的樹底下傳來低低的聲音,同時警覺地把腦袋轉過去。

    梁又木瞥了一眼,就把視線收回來了。

    原來是一對小情侶正在親親蹭蹭。很純潔的觸碰,通紅著臉握著指尖,親吻時也只是貼貼唇角。

    其實她覺得還好。畢竟學校四處都是監控,吃飯不能同桌,在路上牽個手要是被教導主任發現了都得拍照上傳到班主任群裡,這種東西哪裡是禁止就能管得了的。這一對至少是找了沒人的地方,要說起來,還是他們兩個打擾到人了。

    ……但果然還是有點尷尬。

    楚弦握握她的腳踝,示意她往下跳,梁又木回神,蹬住他的手心,輕飄飄落在地上。

    這種事情還是非禮勿視,梁又木正想讓人一起快點離開,一晃眼就看見楚弦耳根突然紅了,注意到她的視線,還側開頭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

    可能是因為膚色太白,楚弦其實很容易上臉,尷尬的時候連脖頸也跟著一起泛紅,是並不鮮明,卻也掩不住的淺淡血色。

    “……”梁又木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張大嘴:“這你也要害羞?”

    不就是不小心撞見別人親親了?

    人家都沒害羞,不知道楚弦害羞個什麼勁。

    楚弦瞥她一眼,破罐子破摔也不反駁了,轉守為攻:“以為誰都像你一樣。”

    梁又木:“明明平時臉皮那麼厚。”

    “嘖。”楚弦揪她臉,威脅道:“說誰臉皮厚?嗯?”

    “誰應說誰。”

    “……”

    走到樓道門口,兩人分道揚鑣。

    梁又木接過他放在口袋裡的奶茶,道“謝謝”,卻發現楚弦沒鬆手。

    他注視著自己,不知哪來的些微燥意,神色難明。

    無人的樓道里,隔壁班級小聲的細語鑽進耳中,對面樓高二的物理老師佔了自習,擴音器的聲音大到整個四層都在迴響:“這是送分題啊!你們高傲,送分的不要是吧?祖宗們!別這樣看我了!能不能動一下,hello?還活著嗎?”

    “那什麼……梁又木。”

    靜默中,楚弦的神情掩在月白的光中,有些模糊,他摸了摸鼻尖,像是心血來潮,隨口一問:“…你就沒想過要找個男朋友嗎?”

    聲音輕的像籠著薄紗。

    卻又彷彿崩到極致的琴絃。

    事情太久遠,梁又木也不記得自己當時回答什麼了。多半是“沒有”,或者是“還沒有”,只記得自己愕然,愣了一下,手上被對方一路體溫捂著的奶茶發著餘熱,四角有些膈人,是統一的巧克力味。

    ……明明前不久才跟自己說不要早戀。

    聽說有一個藝術生最近和他走的很近。他想談戀愛了嗎?所以要拉個同盟,這樣被罵也不用挨雙份?

    不明白。

    不清楚。

    也就那時候,她才發覺,好像從升上高中開始,更準確地說是經歷了那件事後,她就難以瞭解楚弦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比如離開時他面上那些許懊惱低落的神情,也不知是究竟是為誰而發。

    ……

    “又木,晚上去不去吃叉燒飯?我請。”小柳的聲音把梁又木從回憶裡抽離,她微信發來一張新店開業圖片,“感覺會排隊,你去的話我就先預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