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糖塊

    “他說他也在附近買書。”梁又木道:“順帶捎我一起回去。”

    袁莎莎和周蓉緩緩張大嘴:“……”

    附近,是多近?騎車十分鐘的近?人都出汗了!

    梁又木完全沒注意到這點,跟她們好好告別後徑直走了過去。楚弦在她靠近時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神色一揚,嘴上不知說著什麼,伸手熟稔地拉著梁又木的衛衣繩子往面前一帶。

    兩人距離驟然拉近,梁又木也習以為常地微微揚起脖頸,兩人鼻尖靠近到早就超過社交距離。

    楚弦垂眼調整完女孩歪歪扭扭的領口,拍拍後座,道:“走了。”

    山地車乘著風和影子離開。

    樹影搖曳,周蓉小聲問:“這還沒在談嗎?”

    “沒有,只是鄰居。”袁莎莎補充了一句,“楚弦說的。”

    想到這裡,袁莎莎又忍不住笑出聲來:“真的……”

    那天周蓉瞳孔地震的樣子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梁又木不知道她突然在笑什麼,偏頭回憶:“你說初二的時候?”

    “對,還有周蓉。”袁莎莎的笑意未泯,“好像到了高二她才轉學,前幾年跟她聊天,說到去了廈門,不知道最近回來沒有。”

    梁又木:“廈門挺好的。”

    “又木。”

    袁莎莎突然也出了水,靠近梁又木,問:“一中的一百週年校慶,你要回去嗎?”

    她都收到邀請了,沒理由梁又木沒收到。

    高中時期那些任課老師都特別喜歡梁又木,她現在的成績又只高不低,回去也算給學弟學妹們立個榜樣。

    梁又木點頭,“徐老師跟我說了。”

    “誒,你問問楚弦跟不跟你一塊兒唄。”袁莎莎笑眯眯的,“絕對嚇他們一跳。這麼多年了你倆竟然還在一起。”

    後半句她沒說――而且竟然還、沒、談、戀、愛。

    梁又木:“……”

    “不是在一起,”她瓷白的臉有點糾結,總感覺這話聽著不太對,於是糾正道:“是住在一起。”

    嗯??

    感覺怎麼更不對了。

    傍晚時,一行人啟程回去。

    梁又木得知賀永海先離開了,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脾氣再好也不喜歡被別人用看珍禽異獸的眼神打量,更何況她脾氣也並不好,連在閒暇時間多想起不相干人士的一絲精力都不想施與。

    暮色昏沉,下起如酥小雨,梁又木和老闆告別,正打算鑽上袁莎莎的車,王凱耀就匆匆道:“我和莎莎有事情要講。又木,你上車得睡覺吧?怕吵到你,不然你坐楚弦的車?”

    袁莎莎愣了一下:“啊?”

    還有這事兒呢?

    梁又木不疑有他,說了句“好”,看向楚弦――對方涼颼颼的視線剛從王凱耀身上挪回來,對自己輕微地扯了扯唇角:“走了。”

    梁又木開車門先去拽後座的抱枕,小被子,然後繫好安全帶,放平座椅,把蒼蠅亂飛的熊比特丟出去,駕駛座的人一上來就看見個包的嚴嚴實實的蠶寶寶:“……”

    車載薰香是淡淡的橘子味,和楚弦身上的氣味有些相似,他上車先看了眼身旁人的安全帶繫好沒有,然後一言不發地轉動鑰匙,平穩啟動。

    上高速前車窗留了條小縫,雨落不進來,溼潤的空氣充盈鼻端,窗外積水的柏油道路映著落日,閃閃發亮。

    道路上沒有別人,一片空曠,殘陽如血,二人仿若乘著車往地平線私奔。

    “我想換輛大點的車。”上車必睡效用發作了,梁又木昏昏欲睡間,聽到楚弦低低問,“你覺得呢?”

    他的車是大學時用大創項目獎金付的首付,雖說他開車習慣很好,從不在這種事關安全的事情上爭勝發怒,但幾年下來難免有一些小磨小擦,已經不那麼新了。

    “可以啊。”梁又木閉著眼睛,模模糊糊道:“想換就換,怎麼還要問我……”

    她不知道楚弦的財政水平如何,但對標自己,應該也是不缺錢的。就是花錢不那麼大手大腳,甚至稱得上一句節儉――他現在那部手機從大學開始用,已經四五年了都沒換,王凱耀之前開玩笑,說裡邊的殘留文件稱一稱都能去廢品站賣了。

    “不問你怎麼行。”楚弦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像是又在嘴裡含了什麼糖塊,說話也有些模糊,“除了你誰還沒事兒會上我的車。”

    “……困了。”

    “行。不說了。”

    車在紅燈前停下,梁又木在臨近睡著的前一秒,感到自己的襯衣領子被輕輕翻出來理好,楚弦低道:“睡吧。”

    ……

    梁又木又一次做了夢。

    夢裡,太陽曬的人眼暈,她坐在楚弦的山地車上,風捲過她的髮梢,臉頰發燙,背也跟著火辣辣地疼――搓澡大姨實在心狠手辣,要不是其他人在,她早就疼出聲了。

    梁又木還是很有包袱的。

    “阿姨還好嗎?”

    楚弦沉默地在前面騎車,她鬆鬆攥著對方的衣角,生疏地沒話找話,“還在和叔叔吵架嗎?”

    “……還是老樣子。”楚弦額角滲著點細汗,嘲道:“我都不回家了,也不知道他們還能再吵什麼。”

    梁又木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只能輕輕“哦”了一聲。

    其實她想說,“你不要不吃飯”、“成績落下去有點多了”、“學費的問題可以解決的”、“住在別人家還習慣嗎?”,但好像說什麼都不太對,都太輕描淡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