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97章 (二更)

    姜鸞一擺手。

    “不是質疑戶部的意思。本宮有個想法,但是要和李相仔仔細細地談。請李相聽好了。”

    姜鸞盯著李相的眼睛說,“李相剛才簡約要求撤軍,原因是戶部沒錢了。但如果戶部有錢,這場仗是不是可以繼續打下去了?如果本宮說,可以籌措到足夠的款項,足以充作軍餉。李相對繼續打下去的意見如何?”

    李相冷笑。“殿下說一聲籌措,哪裡是這麼容易的。”

    他也當眾站起身,指著在座的各位朝臣,“老臣不是沒幹過籌措的事。一家家地登門,老臉不要了,唇舌費盡,募捐下來,給的最多的是裴中書捐的五千兩金,這還是老夫在裴中書的兵馬元帥府裡大吵了一場掙來的!”

    姜鸞平靜地回應神色激動的李相。“籌到多少軍款,李相才覺得夠?”

    李相拿起剛才當場提筆計算的每日軍費開銷,估算了一下。

    “每日開支都是這個數目的話……支撐一個月,至少要五萬兩金。殿下可以募集來五萬兩金,老臣就再也不提撤軍的事!”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軍情瞬息萬變,最多三日的籌措時間!”

    旁聽著的端慶帝也吃驚了。

    “五萬兩金不是筆小錢啊。三日哪裡夠。”

    姜鸞卻一口應承下來。“五萬兩金,三日籌措時間,本宮知道了。要不要在聖人面前打個賭?三日之內籌足了軍費,還請李相帶領戶部極力支持前線征戰。”

    姜鸞手裡不缺錢。

    裴顯交給她的那張鬼畫符的羊皮圖紙,她派文鏡秘密去藏金地點看過了,粗略點了一下,二十萬兩金只多不少。這筆鉅款如果充作軍費,十萬大軍在西北邊境的砂石地裡追打個一兩年也沒問題。

    但她不能明說。

    攤開明處說了,就算裴顯打了空前絕後的大勝仗,回來也得蹲天牢。

    募捐是個好辦法,一家家的挨個私下募捐過去,誰也不知道別家出了多少錢。

    姜鸞從紫宸殿出來,頭一家直奔城東的王氏大宅。

    滿地肥羊,揀最肥的一隻宰。能搜刮多少是多少。

    ———

    王相已經退隱,過了半年孫兒繞膝、含飴弄孫的悠閒日子,從前朝堂裡的刀光劍影淡去,心境平和了不少。

    “殿下數月不曾登門,今日又為何而來啊。”王相在後花園的宴飲曲水亭邊迎接了姜鸞,身穿寬鬆道袍,手持羽扇,悠閒地盤膝而坐,身側的小溪曲水清流,食案和酒壺已經準備好了。

    看這架勢,王相今天準備著和她來場曲水流觴,兩人慢慢地喝酒對談。

    但姜鸞可沒打算在王家停留多久。她只有三天的時間,至少要跑個二三十家,三天後捧出五萬兩金的時候,才不會顯得過於匪夷所思。

    “王相在家中悠然若世外謫仙,令人羨慕啊。”姜鸞走到給她準備的食案後盤膝坐下,也不喝酒寒暄,單刀直入地挑明瞭來意。

    “王相在上元夜精心籌劃的那條人命,如今果然橫亙在皇家和顧氏之間了,攪動得後宮雞飛狗跳,聖人心緒不得安寧,前陣子還發作了一次驚厥。本宮最近的心情不大好。”

    姜鸞自己抬手,空杯甄滿,對著流水對面的王相敬酒。

    “王相如何想的?”

    王相淡然對飲了一杯,道,“引動了聖人舊疾發作,並未老臣本意。”

    “是,王相的本意,是找本宮的麻煩。但如今麻煩落到了皇家每個人的頭頂上,王相一句‘並非本意’就能糊弄過去了?”

    王相把空杯隨手擲進了流水中,“殿下二月裡已經說過了,老臣辭官退隱,過往舊事互不追究。如今言猶在耳,殿下卻再度登門,難道是要翻開舊事,重新追究的意思?”

    姜鸞嗤笑,“我年紀雖然不大,卻也知道做人言而無信,難以長久的道理。二月裡說了不追究,當然不會重新追究。”

    王相的目光帶出了幾分探究,“那殿下今日登門……?”

    姜鸞理直氣壯地攤開手,“雖然舊事不再追究,但一堆破事攪動得本宮心氣難平。今天上門跟王相打個秋風,募捐點軍餉。王氏家大業大,指縫裡漏點出來,本宮從此就能平心靜氣,l再不登王氏的大門了。”

    王相沉思著,想要喝酒,但酒杯已經被他扔進水裡了。

    他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酒杯扔進了水裡,想要拿回卻難了。可見做下一件事容易,收場不易。罷了,殿下要多少。”

    姜鸞抬起一個巴掌,衝他的方向翻了翻。

    王相若有所悟。“聽說,李相當著御前討要五萬兩金的軍餉。”

    “若是五萬兩金能讓殿下心平氣和,老夫給了又何妨。”他召了遠處隨侍的一位老年管事,低聲吩咐了幾句,轉過來對姜鸞道,

    “給老夫一天的時間,籌措五萬兩金。明日此時之前,送到東宮。殿下可滿意了?”

    姜鸞:“……”

    姜鸞默默收回了攤開的巴掌,縮回了身後。

    她原本打算著獅子大開口,跟王氏要五千兩金的……

    太原王氏,京城四大姓之首的百年大族,平日裡不聲不響的,出手就是十倍數目。家底驚人啊。

    “滿意,非常滿意。”姜鸞的話頭轉了個彎,

    “但是——王相突然如此好說話,出手就是五萬兩金,如此慷慨?倒讓本宮有些不敢拿了。”

    王相微微一笑,“倒也不是平白無故的慷慨。人老了,難免要多為了家裡的小輩打算。五萬兩金獻予殿下,一來是為了戰事出力,二來也是為了成全老臣存下的一點私心。”

    隨即拍了拍手,“七郎,出來罷。”

    曲水亭不遠的竹林裡,緩步走出一位身穿銀霜色廣袖直裾袍、頭頂玉發冠的郎君。

    眉如遠山,氣質出塵,正是王相家中以才名卓著京城的王七郎,王鄞。

    姜鸞驚奇地打量著王七郎。

    王七郎之所以在京城名聲卓著,四大姓的年輕郎君裡公推第一,才名是一方面,屢次拒絕朝廷的徵辟,目中無人的傲氣是令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