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80章 第 80 章

    《第三卷·起》

    “咚——咚——咚——”

    隨著清晨的鼓點聲聲,京城一百零八坊門打開。萬家百姓起身,在晨鼓聲響裡開始新的一天。

    光德坊東南角的京兆府。

    官衙大堂裡,京兆尹正在升堂斷案、斷到烏煙瘴氣時,麾下的功曹參軍匆忙小跑過來,附耳小聲說了幾句。

    京兆尹急忙起身,丟下堂下掰扯不清的一眾案犯,從大開的衙門口疾步迎出去,迎頭便拜倒。

    “微臣參見皇太女殿下!”

    姜鸞下了馬車,抬頭看了眼氣派的黑底泥金大牌匾,在京兆尹的陪伴下,悠閒踱進京兆府大門。

    朝廷上個月頒下一道敕令,她如今身上兼任了雍州牧的職務。

    京城隸屬雍州府,雍州牧這個職務向來由有資歷的皇家宗室擔任,太皇帝登基之前也曾擔任過雍州牧。

    雖說多半掛個虛名,實際政務都由下面的官員擔任,但雍州牧這個職銜,是歷代皇太子履政的第一步。

    自從身上擔了雍州牧的虛職,京兆府她是經常過來了。

    京兆尹搓著手在前面引路,“明日就是皇太女殿下的生辰,原以為殿下不會過來的……”

    姜鸞熟門熟路地走去衙門正堂,在隔著一層竹簾的旁聽坐席處坐下,對京兆尹說,“本宮哪天的生辰都不打緊,你照常審你的案子。本宮慣例只旁聽。”

    京兆尹坐回去,擺出全副精神,一拍驚堂木,喝道,“呔!下面的書生,你和那鄰家民婦是如何的瓜田李下,還不如實招來!”

    姜鸞早上過來沒吃宮裡的早膳,車馬拐進光德坊時,在一處高鼻深目的胡人商家處停下,買了兩塊新出爐的熱騰騰的胡餅,揣在帕子裡帶進來。

    現在正好得了空,一塊塊地掰開,配著煎茶,耳邊聽著斷案,有滋有味地吃了幾口。

    京兆府裡什麼樣的案子都能撞見,今天堂上斷的是一樁風月案子。

    那民婦生得有幾分姿色,自家漢子看得緊。偶爾有天出門辦事,說好了晚上回,卻又特意提前趕回來,結果下午在家門口,迎面撞見鄰居家的白面書生跟自家媳婦隔著一道籬笆說話。

    說著說著,風吹動了樹枝,一朵槐花落在他家媳婦的肩頭,他親眼那白面書生伸手把槐花從他媳婦的肩頭小心翼翼摘了下來。

    漢子火冒三丈,衝過去暴打了鄰家書生一頓,捆了書生,又拖著自家媳婦來了京兆府,氣勢洶洶要問‘這對姦夫淫||婦’的罪。

    京兆尹聽完了,一拍驚堂木,問那書生,“你是讀書人,如何做下這等輕薄之事!”

    書生被打得鼻青臉腫,口齒漏風,腫著臉不懇認罪,“小可是讀書人,如何會做輕薄事!小可只是見一朵槐花落在娘子身上,殘花不配娘子的新衣,擅作主張拂去了槐花,連娘子的衣角都未碰到一分!”

    民婦更是哭得死去活來,“書生過來借兩根木柴,彼此都是鄰居,奴就做主借了!奴若是知道書生會動手拂槐花,奴絕不會靠近那道籬笆啊。”

    拖了媳婦和書生來報官的苦主漢子勃然大怒,“明明就是一對姦夫淫||婦!草民親眼所見,絕不會有假,槐花是物證,草民就是人證!府尹大人替草民做主!”

    京兆尹聽他們掰扯不清,嘆著氣一拍驚堂木,說,“糊塗人做下糊塗事,被夫家當面撞見,你們兩個說沒有姦情,可有證據啊。”

    堂下兩個當然舉不出‘沒有姦情’的證據,通姦的罪名不小,書生臉色發白,民婦哭得死去活來。

    京兆府審案不禁圍觀,今天又是風月案子,堂外早聚集了大片百姓,指指點點。

    姜鸞吃了半個胡餅,堂下民婦哭得幾乎厥過去,哭聲吵得她頭疼,她隨手拿起吃剩的半張胡餅,掀開竹簾走了出來。

    京兆尹趕緊起身,撩起官袍繞奔過來堂下,“區區小案,怎的驚擾了殿下。”

    從堂上手握威武棒的衙役,到告狀的苦主,齊齊慌忙跪倒了一片,“草民等參見皇太女殿下!”

    “不必拘禮,都起身吧。”姜鸞隨手從胡餅上捻落了幾顆芝麻,撒在那苦主漢子的肩頭,又替他拂去了。

    她回頭衝目瞪口呆的京兆尹說,“胡餅的芝麻落在這漢子的身上,本宮自作主張替他拂去了。你們眾目睽睽,都看在眼裡,是不是也覺得本宮和這漢子瓜田李下,糾葛不清?”

    京兆尹慌得說話都磕絆了一下,“怎、怎麼會!是皇太女體恤百姓,替庶民拂衣,是殿下仁厚的舉動啊。”

    “那就對了。”姜鸞幾步走回座處,掀竹簾重新坐下。

    “芝麻和槐花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拂個槐花而已,連衣角都沒碰上,不管那書生心裡如何想的,發乎於情,止乎於理,他沒做什麼逾矩的事。被拂了花的小娘子更是無辜。倒是那漢子,人家只不過拂了朵花而已,你心裡想什麼齷齪事呢。”

    京兆尹想想有道理,坐回去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堂下那漢子,風吹花動,書生拂花,倒惹得你這漢子齷齪心動!些許小事也來驚擾公堂,皇太女殿下今日在場,拖出去褫衣打棍光溜溜的不雅,你僥倖逃過了十棍,還不老實回家去!”

    圍觀百姓轟然的大笑議論裡,漢子垂頭喪氣地告了罪,被衙役推搡出去了。

    姜鸞就著手邊的清茶,慢騰騰地吃著胡餅,在京兆尹大堂旁聽了一早上。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半夜偷了鄰家一隻雞,就是街頭遊俠兒呈勇鬥毆,頭一樁風月事都算是最大的案子了。

    “最近京城挺太平的啊。”回宮的路上,姜鸞掀開簾子,看了一會兒沿路的熱鬧景象。

    正是午後時分,一天最熱鬧的時候,東西兩市都開放了,坊間擺攤的商販也都出攤了,酒樓高高地挑出招牌旗幟,主街上行走的百姓摩肩接踵。

    馬車上隨行的是崔家四娘,崔氏撐立門戶的女公子,單名一個‘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