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53章 第 53 章

    姜雙鷺惱得丟了團扇捂她的嘴,姊妹倆嘻嘻哈哈地鬧了一會兒。

    斜陽從窗欞透進來,微風吹拂,天氣不冷不熱,是京城難得涼爽的秋季天氣。姜雙鷺握著一卷書,靠在貴妃榻上看著。姜鸞趴在二姊的膝上,沉甸甸的鐵護腕靠在榻邊,睏倦湧上來,貓兒似的眯了一會兒。

    再度驚醒的時候,已經掌燈時分了。

    “看你睡得沉,便沒驚動你。”姜雙鷺把妹妹扶起身,“東宮的淳于詹事傍晚過來兩趟,催你回去。”她颳了一下姜鸞小巧的鼻子,“睡得懶貓兒似的。如今都皇太女的身份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做事沒輕沒重的,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姜鸞打著呵欠起身,“誰說的。我做事向來有成算的。嘴上不說,心裡想著呢。”想伸個懶腰,往上伸到一半舉不動,手腕又擱在貴妃榻邊了。

    “哎,”她煩惱地盯著十斤的鐵護腕,“這個真不行。我覺得戴上三年也練不出師。”

    姜雙鷺湊過來摸了摸護腕,蹙起眉心,“人和人都不同,力氣天生有大有小,北人天生長得比南人高大,男女又是天生不同。就算勉強用同一個法子練,練出來的效果也不一樣。阿鸞,你是得換個法子。說起來,你為什麼要練臂力來著?”

    阿鸞靠著貴妃榻,低頭去看手腕上的精鐵,“重陽宴大射。”

    姜雙鷺“啊”了一聲,“難怪,難怪。二兄下不了場,按理是該你下場射頭箭的。”

    姜鸞盯著鐵護腕,“二姊,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人和人天生不同,我天生力氣比不上那些八尺壯漢,幹嘛要勉強按著男人定出來的那套法子去做事呢。”

    她想到什麼即刻便去做,揚聲換了文鏡進來。“幫我把鐵護腕撤了。”

    文鏡有些吃驚,瞄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過來利落地幾下拆了牛筋繩,把一對鐵護腕收回懷中。

    “帶回去給你家督帥,跟他說,今年的重陽宴大射是不行了,明年最好的狀況是二兄自己下場。如果萬一明年還是要我代二兄的話,我就帶著竹弓竹箭下場射頭箭。”

    文鏡這回有意見,出聲諫言,“竹弓竹箭是給初學弓的小兒郎用的。但凡正式一點的比試,用竹弓箭都會引來嘲笑。殿下慎重。”

    姜鸞嗤道,“我拿一把正經的長木硬弓下場,京城文武百官就不知道我是初學弓箭的人了?各個心裡明鏡似的,表面上裝出一無所知的模樣,笑誰呢。”

    她摸了摸輕鬆的手腕,起身跟二姊告辭,帶著文鏡往外走。

    走到廊下時,若有所悟,又停步和文鏡說了句,

    “若是像太皇帝那時候,恩威並施,震懾群臣,群臣心裡都敬服天子。重陽宴上拿著竹弓竹箭下場的如果是太皇帝,誰又敢笑。”

    文鏡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覺得姜鸞說得很有道理。

    “殿下說得對。末將還鐵護腕時,會把殿下的原話轉述給督帥,希望督帥能聽進去。”

    姜鸞才不覺得他家主帥能聽進去。

    “他能聽進去就才怪。人吶,經歷越多越固執,權勢越多越傲慢。你家督帥他雖說年紀還不算太大,但官場裡打滾的年月不短了,手裡掌的權太重了。表面上不顯露,心裡自負得很,輕易不會改換想法的。”

    說到這裡,姜鸞坦然點了點文鏡,

    “四周無人,我這番話只對你文鏡一個人說。你非要傳到你家督帥耳朵裡,我也沒法子攔。話是真心話,但不好聽,你家督帥聽了或許會多心。”

    文鏡默默地跟隨走出幾步,回答,“末將不會傳出一個字。”

    “那就好。”姜鸞當先便走。

    她在景宜宮裡耽擱的時間不少,回東宮的道路走到一半,夜色漸漸地濃了。

    一個人影從宮牆邊的黑暗中走出,聲音低而嘶啞,似乎刻意變換了嗓音,聽不出來人是內侍還是護衛。

    “皇太女殿下留步。”

    隨行的東宮親衛閃電般把姜鸞團團護住了。文鏡厲聲喝道,“什麼人!”

    那人站在原地,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

    “殿下請勿多心。小人受人所託,想和殿下談一件大事。”

    他頓了頓,繼續道,“各取所需,於殿下自身有益的大事。勞煩殿下清退左右耳目。”

    姜鸞不遠不近地站著,才不理會。

    “你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怎麼潛入宮禁的都不知,我不可能叫護衛全退下,單獨和你相處。你要說什麼,就站在那兒開口說。我聽著。”

    “小人今日和殿下商談之事,絕不能入第三人的耳目。”那人堅持道。

    姜鸞想了想,叫文鏡留下,其他親衛退出二十步外。

    “留下的是我身邊親信,比起藏頭露尾的閣下當然更能信得過。你不敢當著第三個人的耳目說話,咱們就此告別。你敢搏一搏,就挑你能說的說一點試試看。”

    暗處那人遲疑不決。

    姜鸞細微揚起了唇角,“有人曾和本宮說過。天下哪有絕對的安穩事。你敢賭命潛進皇宮,站在本宮面前,卻連搏一搏的勇氣都沒有?”

    對面被她激了兩句,果然沉聲道,“好!小人就搏一搏。”

    隨即吐露出今日潛進宮的請求。

    “小人請皇太女助力,從盧氏嫡系血脈的年輕兒郎中,保下一人。不出京,不流放,不受宮刑。日後綿延子嗣,保范陽盧氏血脈不斷絕。”

    “盧家的事。”姜鸞一聽便笑了,“頂在京城的浪頭尖上,萬人在下面瞧著,不太好辦。”她原地踱了兩步,“條件吶?”

    對面應聲道:“盧氏有秘密藏金的地窖。地窖中藏有黃金一千兩百餘斤,全數奉給殿下。”

    聽到對方報出的數目的時候,文鏡驚得呼吸都停了片刻。

    姜鸞讚了句,“好大的手筆。看來是極誠心的了。”

    對面的喉嚨裡發出幾聲沙啞的笑聲,以為交易談成了,正要說話,姜鸞抬手打斷了他,慢悠悠說出下半截,

    “——但你們的誠心,也得要看本宮想不想要。至少在目前,本宮的當務之急,不是缺你們的一窖子金。想要交易,得展露出你們更大的誠意來。”

    對面沉思著,沙啞地問道,“敢問皇太女的當務之急是什麼。”

    “本宮要人。”

    姜鸞抬起一根纖長的手指,“中書舍人謝瀾。想個法子,把他調進東宮來。你們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