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39章 第39章(二更)

    他放下長箸,餘光斜睨過來,“阿鸞自己性情張揚,也喜歡他那種驕縱的?”

    姜鸞手肘撐在食案上,豎起纖長手指搖了搖,感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京城流言害人不淺呀。”

    “開府那天,我是把盧四郎召去水榭問話沒錯。但話不相投半句多,小舅可沒見到他氣得半死的模樣。”

    “是麼。”裴顯也不說信,也不說不信,耳邊聽著,眼角餘光打量著她神色,慢悠悠地喝酒。

    “不喜他相貌,還是不喜他驕縱”

    問題問得過界限了,便顯得無禮,姜鸞不肯理會,便裝作沒聽見,自己繼續喝甜滋滋的馥羅春。

    喝了幾口,不死心地試著繼續吃羊肉鍋子。茱萸撒得滿鍋紅彤彤,也不知放了多少,辣的她舌頭嘶嘶地吸氣,又惦記著京城難得的鮮香滋味,辣在舌尖,回味無窮,勉強又吃了幾筷,直到盡興才停下。

    裴顯在對面看著,若有所思。

    盧四郎的相貌長得絕不差,比起姜鸞當初口口聲聲說‘最中意’的謝舍人,可以說一個清冷如皎月,一個豔麗如牡丹。

    但盧四郎的性情和謝舍人差得極遠。

    既召他去單獨說話,又話不相投半句多,應該是不喜歡盧四郎的性情。

    裴顯仔細地端詳對面的姜鸞。

    頂著先帝么公主的極貴重的身份,京城裡再沒有幾人能越過她了,行事做派如果想要端起來,可以處處挑剔,處處講究,把天家貴女的架勢端到天上去。

    偏她不講究。

    親兵拿灶上滾水沖泡的大碗茶也喝得,熱油沾手的肉餅也吃得。吃個芝麻胡餅,芝麻灑得滿衣襟都是,他都看不下去,她自己倒是一點都不在乎。

    剛及笄的小丫頭,性子野,主意大,整天整夜地四處折騰,折騰得開了公主府,滿心惦記著收厚禮,修宅院,倒把選駙馬的正經事排在最末尾。

    樁樁件件,哪是個情竇初開的長大了的女兒家會做的事?

    之前還覺得她口口聲聲的‘喜歡’,‘中意’,是喜歡謝五郎、盧四郎的相貌皮囊,這份喜愛過於膚淺。如今想想,她的所謂‘喜歡’,‘中意’,說不定連膚淺都談不上,或許和她喜歡逗弄家裡那隻名叫點點的貓兒差不多。

    他心裡微微一哂,覺得自己想多了。

    “罷了,你不要去見盧四郎,此事再不提了。”他不再試探,換了個話題,

    “御史臺裡有位章御史,近日銷了病假,點卯上朝了。你還記得人麼?章御史近日可有去你府上求見?”

    姜鸞完全想不起有這個人。“章御史是哪個?”

    裴顯抬手揉了揉眉心。

    “那麼大的事,你倒忘了?四月初一那天,你去兩儀殿的半路上,正好碰著廷杖的那位章御史,章還邱。廷杖中途被你攔下來說了幾句,撿了條性命。”

    章還邱是寒門出身,十年寒窗苦讀,千萬寒門士子裡考取的春闈進士,幾年官場沉浮,好不容易進了御史臺。當日姜鸞攔住廷杖的禁衛,言語提醒了幾句,章還邱從四十廷杖下撿回了一條命。

    在家裡養了足足兩個多月的傷,直到幾天前才銷了假,重新回去御史臺。

    被他提醒,姜鸞倒是有些印象。

    “啊,前兩天是通報有個文官提著四色禮盒在門外求見,說是要當面謝我的恩情。那人的名姓我不記得,就沒見,把四色禮盒收下了,回了一份禮,打發他回去了。莫非就是章御史?”

    裴顯點點頭,“還好你沒見。下次他再登門求見,你別應。繼續擋在門外。”

    “他怎麼了?”姜鸞聽出幾分門道,“章御史可是個不怕死的硬骨頭,他剛回了御史臺,就又鬧出大動靜了?”

    章御史惹的事不小,姜鸞今日沒打聽到,過幾日總會聽到風聲的的,裴顯並不瞞她。

    “就在昨日,章御史呈上了一本彈劾奏本。彈劾城外的三路勤王軍拖延不走,每月討要鉅額軍餉,拖垮朝廷財政,包藏禍心。”

    城外的叛兵四處潰散,從春天征討到了秋天。城外駐紮的幾路勤王兵馬,加起來兵力七八萬,吃喝用度確實是一大筆開支。

    姜鸞喝到微醺,已經停不下來了,自發地斟滿空杯,有滋有味地抿著甜甜的果子酒,隨口說,

    “他彈劾得哪裡錯了?朝廷今年的財政這麼窮,有一部分就是被他們吃窮的。謝節度早就該帶著他的五萬騰龍軍回東北了,硬拖了幾個月不走,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裴顯抬手點了點她,“章御史是不熟軍務,胡亂彈劾;你是心疼你二姊,公報私仇。”

    今日難得閒暇,他細細地解釋給她聽。

    各方將領接了勤王令,領兵趕來勤王。但朝廷應允的封賞至今沒撥下,連軍餉都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