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38章 第38章

    麒麟巷公主府東南邊,正對著大街的望樓修好了。

    過了立秋節氣,天氣涼下來,秋高氣爽。姜鸞找了個雲淡風輕的好天氣登樓遠眺,淳于閒陪伴身側。

    “那邊,還有那邊,兩坊裡的盧氏宅院,都騰空出來了,前幾日上了封條。”

    淳于閒遙遙指點著東南邊,又指向更遠的東北角。

    “盧氏本家大宅在東北邊的宣仁坊,公主府這邊看不見。據說至今坊門關閉,嚴禁出入。”

    姜鸞極目遠眺,隱隱約約只看到一些粉牆飛簷。

    “盧家幾房的上千口人都關在哪兒呢。”

    “刑部和大理寺分別關押了一些不要緊的案犯,把牢獄都塞滿了。至於要緊的盧家人,”淳于閒指了指相隔不遠的兵馬元帥府,“都押在那兒。”

    “盧氏案子至今還待審吧。”姜鸞思忖著問,“都快一個月了,朝廷還沒有動靜?辦大案的章程怎的比尋常案子還要慢?”

    淳于閒搖搖頭,“辦大案的章程,慣例要請旨三司會審。如果御旨順利批覆下來,應該是三五日就開始提審了。”說完閉口不言,指了指天上。

    姜鸞恍然,“哦,壓在聖人那兒了。”

    她靠在望樓新漆的欄杆上,想起離宮前的最後一日,她早早地去紫宸殿‘謝恩’,半路碰著了裴顯。

    當時他說,進宮稟一件大事,聖人必定要召見他的。

    難不成就是查辦盧氏的事?

    兵部尚書盧望正明目張膽地吃空餉,號稱二十萬精兵的禁軍十二衛,實際人數才十二萬,裡頭還有幾萬老弱病殘。

    聖人這次御駕親征大敗被俘,固然有指揮不當的原因,但出征的禁軍缺斤短兩,少了足足八萬兵,和太行山下的大敗逃不出干係。

    姜鸞咬著手指甲思忖著,盧望正罪不容赦,她的天子長兄必然是勃然大怒,要追查兵部上下的罪責。

    但追查到整個盧氏,把四大姓之一的百年望族連根拔起,動搖了京城佈局根基,就不見得是天子的意思了。

    “查辦盧氏的事,裴督帥和聖人起了大分歧。”她若有所思地說。

    淳于閒贊同,“裴督帥行了一步險棋。兵馬元帥府開府不久,在京城根基不深,所倚仗的無非是八萬玄鐵騎精兵,以及聖人母家外戚的身份。如今天家心意難測,盧氏這次如果死裡逃生,只怕會大舉反撲,反噬到河東裴氏自身。”

    姜鸞擺擺手,“你是公主府的人,就別替人家擔心了。但凡裴小舅想做的事,都是做得成的,無非代價大小不同而已。”

    她收回遠眺的視線,從高處往下望,偌大的公主府格局盡收眼底。

    距離東南高樓的斜對角,西北處的空曠跑馬場,三百公主府親兵縱橫排列,揮汗如雨。文鏡站在前方,正在認真操練兵士。

    姜鸞盯著文鏡看了一會兒,“說起來,上次試探了文鏡一次,和他提起刺殺謝節度的打算。文鏡雖然當面勸阻了我,但事情……似乎沒和他家主帥說。”

    她揮了揮團扇,難得有點煩惱,“淳于,你說說看,他這個人是不是還能用。”

    淳于閒淡定地建議,“再試幾次?”

    “嘖。”姜鸞換了個方向,不去看文鏡那邊,改看南邊正門方向,“公主府如今有餘財了,院牆可以重新修一修,再加高兩尺。現在的院牆太矮了。”

    “還有,東南角的望樓修得好。我想在公主府對面的西北角也修一座類似的,七月裡儘快修好。再去弄些軍裡的強弩放在高樓上,派親衛日夜把守。”

    淳于閒拿過紙筆記下,“再趕修一座望樓,錢財不是問題,但軍匠的數目有些不夠。”

    姜鸞:“我想辦法。”

    “還有,”她思忖著問,“你們修繕了這麼久,有沒有發現藏人的密室暗道之類的地方。如果沒有就修幾個。”

    淳于閒記錄的動作一頓,“公主吩咐了三件事,高院牆,修望樓,挖密道。臣屬聽在耳裡,感覺……怎麼像是在備戰。”

    他的神色嚴肅起來,“公主可是聽到什麼了不得的風聲?”

    姜鸞想了想,和他說,“只是些揣測罷了。府裡多籌備些,我心裡穩當。”

    說完叮囑他儘快籌辦那三件事,不要疼惜錢財,在七月裡就辦好。

    淳于閒領命去了。

    姜鸞得了空閒,又從高處看了一會兒京城格局。

    倒了四大姓之一,京城的高門大戶各個風聲鶴唳,但百姓們出門的依舊出門,趕集的依舊趕集,東西坊市依舊人頭攢動,行人摩肩接踵。

    三月京城被圍的不安陰影隨著時間緩慢消散,京城正逐漸恢復往日的熱鬧景象。

    姜鸞若有所思,視線又望向相距不遠、只隔了一個坊的兵馬元帥府。

    文鏡正好帶著親兵隊伍往東南邊跑步操練,跑過望樓時,姜鸞探頭往下喊,“文鏡,上來!我要出趟門,你隨行護送。”

    【七月十七。多雲少晴。】

    公主府馬車停在兵馬元帥府的烏頭門外。

    姜鸞帶著文鏡,大模大樣地進了正門。由文鏡在前頭帶路,穿過待客的正堂,徑直到了外院書房外,門房處跟過來的親兵衝過去通報。

    “裴小舅。”姜鸞站在門外,老實不客氣地抬高嗓音喊門,“阿鸞來看你啦!”

    吱呀一聲,木門開了。

    幾名幕僚從書房裡行禮離開,裴顯穿著身家裡燕居的半新不舊的海青色襴袍,通身半點配飾也無,背手站在門邊。

    他挑眉看了姜鸞幾眼,看她身上穿了一身同樣隨意家常的窄袖上襦,寬幅石榴裙,簡簡單單一支長玉簪挽住了滿頭烏髮,搭配東珠耳墜,再沒有其他了。不像是打扮得一身齊整鄭重登門的拜訪做派,倒像是去鄰居家串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