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35章 第35章

    大白小白瑟縮著搖頭。

    姜鸞也搖了搖頭,又問,“能吃苦麼?肯學東西麼?”

    大白小白兩人精神一振,連連點頭。

    “那就好。”姜鸞一拍手,“公主府地方太大,人手不夠,不管是外門傳話的門房,還是跑腿的小廝,人手都缺得厲害。我十天半個月也召不了你們歌舞一次,白天無事,你們兩個就跟著外院管事跑腿吧。”吩咐把這兩個帶下去,交給淳于長史,告訴他外院小廝可以少採辦兩個了。

    被兩兄弟的一場精彩歌舞打了個岔,懿和公主的滿腹傷心事也散得差不多了,起身告辭。

    姜鸞召薛奪來護送二姊回宮。

    沒想到薛奪這個本該護送懿和公主回宮的中郎將,人卻不在。

    大清早,公主府主人還在沉睡的時候,薛奪得了他們主帥的令,帶著他麾下的龍武衛,不打招呼便離去了。

    李虎頭昨夜便被裴顯帶走了。

    此刻留在公主府,帶領著三百親兵戍衛府邸的,是文鏡。

    姜鸞聽完通稟,越聽越不得勁,總覺得哪裡情形不對,把文鏡召了來。

    “怎麼,文小將軍,你家督帥真捨得把你留下來了?”隔著水榭薄紗,姜鸞望著外頭站得筆直的少年將軍身影,漫不經心地問。

    文鏡單膝跪倒,“末將奉聖意行事。”

    “得了吧。公主府只留心甘情願的人,像你這樣心不甘情不願、被人強塞過來的,不留也罷。”

    姜鸞隨手推了推食案上新沏的煎茶,示意夏至送出去。

    “喝了這碗茶,全了你我這輩子的緣分。你今日護送懿和公主回宮,之後別回來了,自回去兵馬元帥府吧。過幾日我找丁翦商量,叫他再撥個副將給我。”

    文鏡卻不肯接那碗煎茶。

    “督帥昨夜吩咐下來,末將這兩日留在公主府,務必看顧好兩位公主安全。”他寸步不讓,“公主恕罪,京城這兩日不穩當,懿和公主最好不要出府上街,等風頭過了再回宮。”

    懿和公主坐在水榭裡,吃驚地捂住了嘴。

    “又怎麼了?本宮為何不能出府上街?”她不安地問,“昨日沒有及時回宮,已經不該了。今日再耽擱一日在外頭,亂了宮裡的規矩,只怕皇后娘娘要罰。”

    姜鸞卻聽出幾分不對,“這兩日外頭不穩當?又出什麼事了?你家督帥要做什麼?”

    文鏡避開不答,依舊是那句,“這兩日請公主安坐府中。等督帥的消息。”

    姜鸞反覆問了幾次,得不出半句消息,只知道京城必然出了大事,她們才會被強硬地阻攔出府。

    她問不出頭緒,又感覺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識。想要做點什麼,總是被攔著,一遍遍地問緣由,什麼也問不出。

    文鏡擋在她面前的動作是如此的熟悉,這是是他第一次直接出手攔阻,但看在姜鸞眼裡,卻像是曾經發生過十次、百次。

    姜鸞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抬起手指揉著,輕笑了聲,

    “小廟容不下大佛,文鏡將軍這尊大佛擋在面前,我竟出不了自己的公主府了。”

    她倏然斂了笑容,“這究竟是我的公主府,還是你文鏡的公主府?亦或是你家裴督帥的公主府?”

    一句話問得極重,文鏡立刻單膝跪倒,低頭道,“公主恕罪。”

    姜鸞冷冰冰地問,“外頭髮生了什麼事,和你家督帥有沒有關係,你定然是知道的。我問你最後一次,你說不說?”

    文鏡閉口不答,依舊扳直地跪在水榭前。

    “行了。”姜鸞厭煩地說,“別在我面前杵著,看得心煩。你們這些河東玄鐵騎出身的,不是都願意為你家督帥效死?那就跪到岸邊去。你跪多久,我便在府裡留多久。”

    文鏡沉默了片刻,從水榭外起身,沿著九曲欄杆大步去了岸邊,直挺挺跪在岸邊毫無遮擋的陽光下。

    大暑天的,日頭極烈,文鏡又是一副不通融的脾氣,跪下就再不會挪騰地方。他自己挑的好地,頭頂上就是火辣辣的烈陽,鐵打的壯漢也撐不住一時三刻,必定會中暑倒下。

    姜鸞看在眼裡,氣不打一處來,叫夏至把文鏡不肯喝的那碗煎茶依舊給他送過去。

    “把他趕到樹蔭下頭。告訴他,他如果曬暈了,我便帶著二姊即刻出門,用自己的眼睛瞧瞧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

    夏至把茶和話都帶去了岸邊。片刻後,文鏡端著那碗煎茶起身,跪到了岸邊一處枝繁葉茂的樹蔭下。

    姜鸞召來了淳于閒,問他,“外頭出事了。你有沒有辦法打探一下出了什麼事。”

    淳于閒犯了難。

    “臣屬疏忽了。剛剛開府,四處人手都不夠,臣屬還沒來得及挑選幾個專門四處打探消息的探子。”

    “耳目蔽塞,在京裡可不行。”姜鸞想了想,叮囑他,

    “今日勞煩你,先帶著幾個管事出去轉悠轉悠,重點探探兵馬元帥府那邊的風頭。如果被人為難,亮你的公主府長史牌子。”

    淳于閒領命即刻出去了。

    這番打探沒有花費太久時辰。

    晌午後不久,水榭外不遠的步廊傳來一陣狂奔。

    淳于閒扯著衣襬一路急奔而來,上氣不接下氣,喘得像耕了十畝地的牛。

    “公主說的不錯,是、是出大事了。”

    他急喘著道,“出門遇見兵部認識的同僚,打探了幾句,同僚勸我趕緊歸家。裴督帥今日大清早親去北衙禁衛校場,點了五千兵,團團圍了盧氏本宅,破門抄家,眼下正在緝拿盧氏全族男丁。”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懿和公主驚掉了手裡的團扇。

    “哪處的盧氏?”姜三郎難以置信,“盧氏在京城裡的宅子有四五處,是不是盧望正出身的盧氏五房嫡系?樂遊巷盧氏?”

    “不只是樂遊巷盧氏。”淳于閒肯定地道,“京城所有盧氏的宅子,不論嫡系分支,全部鎖拿查抄。北衙禁衛出動五千兵,也是因為盧氏露山巷的本家大宅裡蓄養了兩千私兵。據說清晨圍了本家大宅當時,盧氏私兵衝出坊門,意圖反抗,被當場鎮壓了,血水流出去半個宣平坊,到現在還沒清理乾淨。”

    懿和公主和姜三郎面面相覷。

    姜三郎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喃喃道,“這這這,這要把盧氏連根拔起啊。那可是百年大族……”

    “臣屬回來時,隱約聽到遠處有動靜,應該是鎖拿的數百盧氏本家嫡系,都要押解回兵馬元帥府。”

    淳于閒往東南邊點了點,“公主若是想,可以高處的瓦,木板尚未完全修繕好……”

    姜鸞已經起了身。

    “年久失修怕什麼,樓不塌就行。走,過去看看。”

    ————

    說去便去,幾人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上了登高賞景用的東南角高樓閣。

    姜鸞站在落漆的欄杆邊,眺望遠處長街。

    映入眼簾的是長蛇般的囚車隊。

    足有上百輛,阻塞了長街兩頭,每輛囚車裡拘押著一名盧氏嫡系子弟,在大街上緩慢地行進著,街道兩邊堵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盧家蓄養的奴婢家僕不計其數,被用麻繩索簡單粗暴地捆綁成了一長串粽子,個個放聲哭嚎,被驅趕著往前走,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姜三郎忽然驚呼一聲,摺扇往前指,“哎呀,那個是不是盧四郎。”

    姜鸞按他指點的方向望去。

    盧四郎著實是個相貌出眾的少年郎君,身上穿的硃紅織金錦袍又格外扎眼,那麼多張慘淡的面孔裡,姜鸞一眼便望見了他。

    姜鸞雖然不喜盧四郎的驕縱性情,但眼瞧著他昨日還是堂上貴賓,今日就成了囚車裡的重犯,境遇從天上掉到了地下,看著委實可憐。

    “前幾天出宮之前,紫宸殿外偶然見了裴小舅一面,咱們那位小舅還信誓旦旦跟我說,不會影響公主府開府。如今又是怎麼回事。男人的嘴,騙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