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大臣中半晌無人說話,傅平安也有點不安,正想要說點什麼,太尉笑道:“陛下真是異想天開,天真可愛呢。”

    【失眠的一天天:……我想殺了他。】

    傅平安強笑道:“……朕也只是猜測。”

    範誼道:“陛下心繫百姓,是社稷之福,臣等會便宜行事的。”

    【萬萬想看月亮:意思是我會看著辦的你就別問了。】

    【萬萬想看月亮:唉,為什麼不聽我的,我都說了還沒到時候,這下要打草驚蛇了。】

    傅平安大腦空白,這下乾脆有些破罐破摔道:“還有收治災民,朕是想,災民亦是百姓,要以撫卹安置為主,是不是可以招一些青壯為朝中做事,朝中付他們工錢,以工代賑呢?”

    範誼摸著鬍子:“此舉倒是古來有之,齊景公修遊樂之臺,晏子賃饑民築臺,上悅乎遊,民足乎食,確實是個好主意,陛下平日看著憊懶,原來相當博聞強識呢。”

    【失眠的一天天:……啊?這不是羅斯福新政提出的麼?】

    【請磕攝政王x太后cp:所以我們古代早就有了嘛……】

    【御坂111:樓上是邪|教麼?】

    傅平安不理解cp是什麼意思,倒沒對這個名字有什麼反應,只是看見攝政王和太后這兩個名詞,再結合眼前的狀況,便感覺好像有兩座大山壓在了她的身上。

    更難受了。

    她十分勉強地說:“那就拜託諸君了。”

    傅平安的第一次試圖掌握話語權——以失敗告終。

    但在傅平安不知道的地方,卻也並不完全失敗。

    ……

    秋高氣爽,正是登高的好時候。

    田昐立於山頂,舉目四顧,見雲海茫茫,如縹緲煙波,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身後有人氣喘吁吁而來,上氣不接下氣道:“田公,這真的是由陛下提出的麼?要優先治災,撫卹百姓,以工代賑?”

    田昐扭頭望著身後的青年男子,笑道:“老朽何必要騙你呢?”

    男子微怔,隨後灑然笑道:“那說明羚沒有看錯人。”

    田昐意味深長道:“你自是沒有看錯人,只是如今明珠蒙塵,無法施展罷了。”

    男子正是張羚,當初於魏京城外為傅平安送上《五色鳥賦》。

    實際上他本人是信山張家的某個旁支,張家本也不算太出名的世家,他又是旁支,可以說是小透明中的小透明,察舉做官都很難,但當初陛下接下了他的詩賦,間接替他揚了名,如今人們提起他來,也會記得他是“那個替還未登基的陛下寫了賦的人”。

    這話到底是褒是貶暫且不論,但陛下於他是有恩的。

    且或許是他這一行為確實十分大膽,田昐也對他青眼有加,他也成功成為了田昐的學生,算是上了條看上去很有希望的大船。

    姑且不論田昐是陛下的舅舅,他同樣也是當世有名的大家,在經史方面頗有造詣。

    張羚聽到田昐的話,憤憤然道:“如今朝中蟲豸橫行,君上身側豺狼環繞,世道大亂,也該應在他們身上……不過太后如今想必是毀得腸子都青了吧,年初剛給她外甥求來的地,這才多久啊就遭了災,屁股都沒捂熱巴,真是人在做天在看,這就是失道者寡助吧。”

    田昐瞥了他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嘆息道:“吃苦的到底是百姓,也沒什麼可幸災樂禍的。”

    張羚聞言一愣,隨即長揖道:“是羚失言了。”

    ……

    但太后確實不好受,連雲平郡主都看出來了。

    “我昨日去請安,太后娘娘額頭上起了好大一個包,用厚厚的鉛粉都沒蓋住。”雲平郡主這樣對傅平安說。

    傅平安其實也看見了,並且彈幕當時還說——【用的是鉛粉麼,那太后活不久吧,鉛粉那麼毒。】

    但因為傅平安對化妝品不瞭解,所以也不清楚,如今聽雲平郡主說起來,便低聲問:“是鉛粉麼?”

    雲平郡主道:“是啊,是宮內方士獻上的,你也知道宮內那些方士平日裡也不事生產,只煉丹,丹煉不出來,只好搞些小道了。”

    她說到這又猶豫,道:“不過好像確實很好用。”

    傅平安忙說:“你可別用,那個有毒。”

    雲平郡主眨了眨眼鏡:“真的麼?”

    傅平安確定地點頭。

    雲平郡主便說:“好,我不用。”

    她們對視一眼,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神情又變為苦澀,雲平郡主低聲道:“太后好像是打定主意要讓我走了。”

    傅平安故作輕鬆:“朕也覺得你回去比較好。”

    雲平郡主瞪她:“你再這樣說我就生氣了。”

    【長安花:小平安,你別說這個了 ,我都生氣了。】

    傅平安不是很懂其中的邏輯,但見對方神情不對,還是連忙點頭,不說話了。

    其實她有點懷疑,太后著急讓雲平郡主離開,是因為她的緣故。

    那天她在議事時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後,當晚太后便叫她過去了。

    太后的病說通俗點就是失眠多夢沒睡好,在加上壓力大疲勞,便有些虛弱低燒,傅平安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好多了,至少在傅平安看來比她本人還面色紅潤些。

    她看見傅平安,卻扶著額頭說自己心裡難過,頭痛得很,傅平安只好詢問她為何頭痛,太后便說:“陛下有事不在吾面前說,卻特意在吾不在時說,這是為何呢?”

    傅平安的身體無法控制的僵硬,差點沒控制好表情,幸好她來之前,彈幕已經給她打了預防針,所以她總算控制住了,並且按備選方案怯生生道:“並非特意在母后不在的時候,只是當時突然想到了。”

    “那為何不叫上御史大夫呢?他也算你的舅舅。”

    傅平安囁嚅道:“舅舅……上次說蝗災是因為無道,朕有些害怕,母后,他是不是在說朕呢?朕登基一來,災禍不斷,朕是否其實是無德君主呢?”

    這自然是在裝傻。

    但這傻裝得是很有道理的。

    在太后心目中,傅平安只是個不到十一歲的孩子,眼下的局勢在他們眼裡自然一目瞭然,可孩子卻是不一定清楚的。

    書上只叫她君王無道災禍橫生,卻沒有告訴她審時度勢禍水東引,大臣拐彎抹角地吵來吵去,她以為是在說自己,也是很有可能的。

    太后或許是信了,她甚至脫口而出說了句:“大臣的話,也不必全信的。”

    傅平安有些驚異,看了她一眼,太后便換了話頭:“最近上課是在講《晏子春秋》麼?”

    傅平安道:“……是兒自己自己瞎想的,丞相所說的,兒不曾看到過。”

    太后眼裡閃過狐疑,但也沒有多問,只說:“有些事,光想會想當然,皇帝還是要多讀書,但蝗災之事,不必多想,高祖時各地也常有蝗災。”

    傅平安點頭稱是。

    那幾天傅平安認真侍疾,總算似乎讓太后沒了疑心,但莫名其妙的是,雲平郡主這裡開始受到苛待,宮人受到苛責,物資也缺斤少兩,貼身宮女又莫名其妙生了病,被送出宮去了。

    雲平郡主和傅平安都意識到,這是太后想逼她快點離開。

    太后想要做到的事總會做到,如果不快點讓她達成目的,她或許會使出更激烈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