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久 作品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裝作不經意注意著這邊動靜的陳京州猛地被茶水嗆了一下, 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在霍修予轉頭警告之前,他立刻裝死地埋頭吃飯,注意力卻還暗戳戳地放在那邊。

    在這個圈子裡長大, 見得人多了,形形色色的都有, 但綠茶茶到他身上的, 霍修予還是第一次碰上。

    手搭在桌上,指尖彎曲一下一下有規律地敲擊著桌面,他看著對面的宋灼沒有說話。

    這是談判時常用的一些小動作, 無形中給對方一種威壓。自幼耳濡目染, 又在生意場上待了好幾年,他端起架子來, 有時候那些老狐狸都會被唬住。

    可對面的少年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甚至又不經意地理了理內襯衣領。看似是在整理衣服遮住紅痕, 卻偏偏好巧不巧地只遮了一半, 剩下露出來的顯得更曖/昧了。

    霍修予眯了眯眼, 視線從這上面移開, 問:“你確定這是她說的?”

    宋灼沒有回答, 反而似是似非地說了一句話, “姐姐說人要有自知之明。”

    這話聽著有些耳熟,霍修予兀然愣了一下, 然後才想起,秦昭寧確實和他說過類似的話。

    那是他加上她微信約她出來, 被拒絕後卻好巧不巧地在人間辭色撞上了, 才質問兩句, 她就不耐煩又陰陽怪氣地說:

    “霍總連客套話都聽不明白嗎?我要是你我就不會問那句話, 問了也是打自己的臉。”

    兩人語氣雖然有些不一樣,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莫名地在宋灼身上看出了秦昭寧的影子。

    阻斷思路,霍修予回過神冷笑一聲:“秦昭寧什麼眼光,能看上你這種――”

    他稍稍停頓,視線上下打量著宋灼,而後聚焦在他的臉上,微微一挑眉,眼底透著居高臨下的不屑:“乳臭未乾的小屁孩?”

    他語氣裡帶著連自己都沒發現的酸味,可同為男人,宋灼很清楚這是什麼意思。心裡覺得好笑,面上沒有表露,他輕輕“啊”了聲,模樣認真:“因為我比較嫩吧,姐姐說她不喜歡太老的。”

    霍修予眉心一跳,額角的青筋開始不停地突突突。

    不喜歡,太老的。

    意思是說他老?

    他冷意都快漾出眼底,敲著桌面的動作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隨意地握住了杯子,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表露著他的情緒並不像表現得那麼淡定。

    事實上,他表現得也不怎麼淡定。陳京州大著膽子轉頭一看,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沒眼看地捂住側臉給他發微信。

    【南城第一深情:霍哥、霍總、霍大少爺,淡定,拿出你平時跟人談生意那股勁,別被感情蒙了眼,氣勢上別輸給他!】

    他發完消息,自己桌對面的手機忽然一響。陳京州抬眼,一股絕望湧上心頭,霍修予剛剛過去的時候沒帶的手機,此刻正安靜放在對面。

    他不再掙扎了,半捂著眼睛,想看又不敢看。

    但好在,霍修予很快恢復了平常的泰然自若。他把玩著杯子,垂著眸,淡淡道:“她現在這個年齡,正是圖新鮮的時候。”

    “等過了這陣,”霍修予掀起眼皮,看向他,勾著唇彎出一個弧度,“她就會明白,新鮮感對於我們這個圈子的人來說,永遠比不上財和勢。”

    “婚姻對於這個圈子來說,就是一次重要的合作,她不會想不開的。”

    小巧的白瓷杯在他手中轉動,視線瞥到遠處走過來的身影,霍修予放下杯子,起身去叫陳京州走。

    剛一轉身,他忽然聽到少年一如既往的無辜聲音:“啊,那我真可憐,只能得到姐姐的心。”

    霍修予:“?”

    稍一琢磨,他明白了,深層意思是說自己哪怕得到了秦昭寧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是吧?

    但不等他說什麼,宋灼又繼續搖頭嘆息道:“不像有些人,連人也可能得不到。”

    眉心狠狠一跳,霍修予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轉過頭,正想說什麼,秦昭寧已經走近了。

    宋灼坐在對面,他站著的這邊本應該是她的位置。可還沒等她走過來,宋灼忽然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他抬起頭,旁若無人地問:“手怎麼這麼冷?”

    秦昭寧就真的站著沒動了,低頭看他時,周身的溫柔氣質格外明顯:“他們這好像沒熱水,用冷水洗的手。”

    “那我給你捂捂。”宋灼輕輕一笑,手掌包住她的手。

    他此刻的笑比起剛剛要真實許多,但仍舊讓霍修予看不順眼。

    他看向秦昭寧,話裡有話地說:“秦總,別忘了咱們的合作。”

    秦昭寧側目,點了點頭:“知道了,下次有空聊。”

    霍修予勾著若有若無的笑,瞥了眼宋灼,他低著眸認真給秦昭寧捂著手,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也看不出情緒變化。

    也不知道是真的無所謂還是裝得如此之好。

    霍修予收回視線,回到自己那桌,踢了踢陳京州的凳子腿:“走了。”

    陳京州免費看了那麼久的戲,飯都沒吃上一口,桌上的魚還整整齊齊。他有些可惜地說:“飯還沒吃呢。”

    一抬頭,看到霍修予的眼神後,他立馬改口:“不吃了,我最近健身,吃不了這麼油的,多虧你提醒我。”

    一桌的菜幾乎沒怎麼動,直到上了車,陳京州心裡還在可惜。他看向副駕駛的人,終於沒忍住,嘴跟機關槍一樣,痛心疾首道:“不是,我說你跟魚計較什麼啊,魚在水裡長這麼大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被人抓了烤了,結果吃都不吃就扔進垃圾桶,你都不覺得它可憐嗎?”

    他說了一大長串,霍修予只回了個“嗯”。

    陳京州心裡一哽,視線在他身上打量了幾遍。他閉著眼靠在椅背上,神色莫名,看不出來情緒。

    但是作為多年好友,陳京州很清楚,現在他該閉嘴了,不然待會兒要挨踹。

    收起那副沒正行的模樣,他側過身,單手搭在座椅靠背上,說:“你別跟那種小孩兒計較啊,你不是也說了嗎,秦昭寧就是圖一新鮮,就算她再怎麼堅持,秦家也不可能讓她和一個沒錢沒勢的窮大學生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