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先覺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百大板,千滴眼淚

    賈赦一雙老眼瞪的像銅鈴,張著嘴,從枯澀乾癟的喉嚨裡擠出來幾聲“啊”,除此之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賈璉則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恩侯,為了不讓你們榮國府的爵位被褫奪,你必須得速死!如此還可以避免被千刀萬剮,凌遲處決,也能給你自己留個全屍,這是聖人給你最後的恩德,鴆酒和白綾你選一個吧!”

    鴆是一種鳥,羽毛有劇毒,鴆酒就是用鴆鳥羽毛泡的酒,具體有沒有這種鳥暫無定論,鴆酒代表的就是毒酒。

    他一輩子喝過不少的瓊漿玉液,但唯獨沒有喝過鴆酒,他一輩子穿過不少的綾羅綢緞,但唯獨沒有用過白綾。

    困獸猶鬥,何況是人,求生的本能驅使著賈赦在做最後的反抗,他大聲叫道:“我願意被貶為庶民!我願意去邊關殺敵!聖人在上,恩侯這個表字還是您欽賜的啊,您當初說過,看在家父的情分上,會保我一生榮華富貴,平安無事!您怎麼能言而無信啊,聖人啊!”

    老太監怒喝道:“此獠已經瘋了,來人,速速送他上路!”

    獄卒立刻打開銅鎖,兩個人高馬大的黃門撲了進去,賈赦狀若瘋癲,雙目赤紅、老臉雪白、頭髮凌亂,活像一隻擇人而噬的惡鬼,他奮力掙扎著,在混亂中,一腳踩在了自己兒子的手上。

    賈璉慘叫一聲,從昏迷中醒來,見此場景,他被嚇得連連往後退,幾番閃躲後,兩個黃門把賈赦按跪在地上,一個黃門去掰他的嘴,他拼命的搖頭,黃門只好緊緊捏住他的鼻子。

    賈赦死活不願意用口喘氣,老臉被憋的通紅,幾十息後,他再也忍不住了,剛一張嘴,另一個捏著金盃,等候多時的黃門眼疾手快,迅速就把鴆酒倒了進去,然後用膝蓋死死頂住他的下巴,以免他把鴆酒吐出來。

    鴆酒是什麼味道,只有喝過的人才知道,想必是極苦極辣的,賈赦的兩隻眼珠子凸了出來,鼻子裡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兩隻手四處撕扯,似乎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

    半盞茶後,鮮血開始從賈赦的鼻子和耳朵裡往外流,黃門鬆開緊捂他嘴巴的手,一口腥臭無比的血液頓時噴湧而出,把地上黃燦燦的稻草染成黑紫色。

    “啊!”

    賈赦發出一聲極其淒厲的慘叫聲,他趴在地上,不停的痙攣抽動著,只覺得五臟六腑像是在被烈火焚燒著,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朝自己兒子伸出了手。

    “璉兒,為父對不起你,若有來世,為父給你做兒子,你不要怪”,一句話沒有說完,賈赦吐出大一口粘稠的黑血,頭一歪,頓時消帳了去。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賈赦終於悔過了,他知道自己死了,榮國府便不會再被褫奪爵位,滿門抄斬,他以死贖清了自己造的罪孽,現在他對得起任何人,卻唯獨對不起自己的兒子,他將會因為自己的愚蠢和貪心,和自己共赴黃泉,然後被革出族譜,入不了祖墳,只能做一個遊蕩在天地間,進不了輪迴,飽受烈日炙烤的孤魂野鬼。

    可憐堂堂榮國府二代承爵人,就這樣被一杯鴆酒奪去了性命,死在了骯髒惡臭,暗無天日的宗正寺大牢裡。

    賈璉抱著自己的父親放聲大哭,他用手帕擦乾淨賈赦臉上的血跡,脫掉長袍蓋在屍體上,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慘笑道:“父親,兒子不怪您,您慢點走,等等兒子,兒子這就下來陪您。”

    他抓起地上的三尺白綾,就要往樑上搭,老太監長嘆一聲,一把將其奪走,沉聲道:“你父親已經用他的命償還了罪惡,你雖是從犯,但罪不至死,你再等一會,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話音剛落,一個大太監走了進來,與老太監躬身行禮後,蹲下身仔細檢查著賈赦的屍體,確定他真死了後,才站起身說道:“如此也好,聖人仁德,給他留了全屍,免了他受凌遲之苦。”

    “敢問,天子打算如何處置賈璉?咱家好回去稟報給聖人。”

    “傳聖上口諭:念賈璉是從犯,現將其無罪釋放,令其襲五等將軍。”

    賈璉跪在賈赦的屍體旁邊紋絲不動,猶如一尊泥塑,老太監走上前把他提了起來,喝道:“還不快謝恩?”

    “什什麼?謝什麼?”

    大太監沒有追究他沒聽聖言,把口諭重複了一遍,賈璉悲喜交加,跪在地上,拜道:“臣賈璉叩謝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太監嘆道:“聖人另外開恩,允許榮國府將賈赦的屍體帶回去,以五品之禮下葬,不允許服喪,不允許祭拜,賈璉,這種事全是你父親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你好自為之吧。”

    所謂的五品之禮,是可以在墓前放石羊、石馬和石望柱各兩件,賈赦罪臣之身,能得到這種規格,是太上皇的專權獨斷,也算是全了自己欽賜他表字的情分,其實此舉於理於法都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