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吃醋

    腕骨折斷, 戰鬥力瞬間就廢了一半。

    錦衣衛痛苦地躺在地上,臉色慘白,額頭上盡是豆大的冷汗。

    半晌之後, 他才捂著手腕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看向眼前的李秋雲, 強令自己鎮靜下來, 臉上勉強擠出一絲慘笑:“原來是李大人。”

    “李大人與我同朝為官,皆為天子效力, 如今卻又是何意?難道不怕,日後天子責怪?”

    他低頭看著李秋雲身上的暗紅官袍, 在言語間暗示對方朝廷命官的身份,希望對方知難而退。

    可聽完他的話,李秋雲卻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既然你也是朝廷命官, 那麼也該知法守法,為何明知故犯?”

    他上前兩步,一步步逼近錦衣衛,低聲威脅:

    “你故意刺探夏國師身邊的機密, 並試圖毆打國師的弟子,此等行為該當何罪?”

    錦衣衛的嘴角耷拉下來,冷笑道:“我的所作所為, 皆是奉……”天子詔令。

    “慎言!”

    李秋雲卻突然打斷他的話:“你想說, 你是奉命行事?可你奉誰的命令?陛下的嗎?”

    “你難道想表示,是陛下在刺探國師身邊的消息?”

    聽到這句話,錦衣衛先是一怔, 隨即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幾乎沒有一點血色。

    如今朝廷與那些外來者合作, 陛下對國師一行人的態度也以討好居多。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 自己突然揭露陛下向國師的身邊安插眼線,只怕一頂“挑撥離間”的帽子,就要死死地扣到自己的腦袋上,而且再也摘不下來。

    自己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可擔不起如此罪名!

    “自然不是,你勿要胡說……”

    他急慌慌地開口,想要反駁。

    可李秋雲沒給他辯解的機會,繼續道:

    “如果你剛才那番話,被國師告到陛下那裡,你覺得陛下會承認是自己的主張?陛下會替你承擔下這些過失?”

    “倘若國師堅持要深追究,陛下會不會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將你推出去砍了,再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你頭上,以此來彌補與夏國師之間的嫌隙?”

    聽到如此誅心之言,錦衣衛並沒有急著反駁。

    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張臉越發地灰敗頹喪,低頭沉默不語。

    哪怕他再忠心,對朝廷和君王的濾鏡再厚,理智上也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都是真的。

    君王不會有過錯,天子的形象必須清白聖明。

    如果往國師身邊安插眼線這件事真的暴露,那麼為了保住陛下的清白,朝廷上下就會主動推出一個罪魁禍首,將一切過失怪罪於此人。

    他可能真的會成為那隻替罪羊!

    一想到這裡,錦衣衛就不禁心頭一跳,忍不住緊緊攥起拳頭。

    此時,李秋雲又上前一步,低聲道:

    “其實,夏國師早就發現了李狗娃這名眼線。畢竟你們的接頭方法太過粗糙,早在第一次傳遞消息的時候,就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一旁的李狗娃聽到這句話,頓時深深地低下頭,簡直羞愧地無地自容。

    錦衣衛聞言,則是結巴了兩下:“國師早就發現……真不愧是活神仙,但既然已經發現,那為何直到現在才……”

    “國師一直在給你們機會,只可惜,似乎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國師的好意。”

    李秋雲突然緩和下神色,拍了拍錦衣衛的肩膀:“你回去之後稟報陛下,就說之前探子的事情國師並不想追究,一切事情到此為止。”

    “至於這名小太監……”

    他又轉頭,看向旁邊一臉羞愧的李狗娃:“既然他已經成為國師的弟子,那就代表早就脫離了太監的身份。既然如此,以後他就留在國師身邊,不用再回皇宮。”

    此刻,眼前這名錦衣衛已經被剛才那番話磨平了心氣,自然不敢反駁,只得連連點頭應承:

    “一個小太監…呃不,一個平頭百姓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國師喜歡,那就留下吧!我立刻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入宮覲見陛下。”

    他捂著自己折斷的手腕,火急火燎地邁步,向巷子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留。

    只是他剛走兩步,突然又停下來,猶豫地回過頭,期期艾艾地問:“不知李大人……日後可還願意回京?”

    李秋雲和他的師兄謝少雲一樣,都是朝廷命官,在六扇門任職。

    可李秋雲今天的行為,簡直就是在打天子的臉,更無異於和朝廷一刀兩斷。

    就算李秋雲日後再次迴歸六扇門,只怕天子也不會放過他。

    李秋雲面對詢問,他的態度反倒灑脫:

    “我和師兄本是江湖中人,當初舍江湖而入朝堂,並非為了那頂烏紗帽,也不是為了天子,只是為了護佑一方百姓。”

    只可惜,面對天災人禍,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都是如此的軟弱無力,幾乎無人聽見災民們的悽苦吶喊。

    李秋雲曾經一度心灰意冷——直到他遇到了一群外來者。

    他又一次看到了拯救芸芸眾生的希望!

    面對李秋雲的回答,錦衣衛稍微愣了一下,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什麼。

    但最終,他也只是輕聲嘟囔了一句:“可惜李大人您在六扇門的大好前程……罷了!”

    他無法理解地搖搖頭,但還是按照江湖規矩,強忍劇痛,抬起自己斷了的手腕,向眼前人抱拳告辭:

    “日後再會,李少俠。”

    而重新恢復江湖身份的李秋雲,望著錦衣衛踉踉蹌蹌離去的背影,心中並沒有什麼傷感遺憾之意,反而感到一陣久違的輕鬆。

    他轉過身,拍了拍身邊的李狗娃:“我們也該走了。”

    李狗娃瑟縮了一下,依然低著頭,無力地捂著自己的臉:“我是被人安插進來的探子,如今還有何顏面去見我的老師……”

    “不耐煩與你繼續矯情,回去之後你與夏神醫自己說清楚,走了!”

    李秋雲懶得廢話,直接拎起這名瘦弱的少年,走出小巷,回到客棧。

    ……

    李狗娃垂手站在夏白微身前,把頭深深低著,不敢抬頭直視夏白微的眼睛。

    他害怕會在老師的眼中,看到厭惡和失望。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就不禁從嗓子深處發出一聲哽咽,矮小的身軀微微發顫。

    可等了半晌,他卻只聽到夏白微說:

    “幾間客房已經打掃出來了,你去樓上看看,自己選一間住下,今晚我們在這裡休息。”

    老師的聲音很平靜,似乎並沒有責怪他的意味。

    李狗娃猛地抬起頭,結結巴巴地說:

    “老、老師,我……既然您很早之前,就知道我是被安插進來的眼線,但為什麼……”

    夏白微看著眼前強忍淚水的少年,輕輕嘆息一聲:“你在加入探索小隊後,有把任何重要的情報傳遞出去嗎?”

    李狗娃抽泣一聲,含著淚珠搖搖頭:

    “沒有,我一直在拖延與朝廷聯絡的時間,推託不掉的時候,就儘量撿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彙報上去,但是……”

    但是,這依舊是背叛行為。

    他就是一個卑鄙小人,對天子不忠不孝,對師門吃裡扒外,無能且累贅。

    李狗娃以袖掩面,忍不住自己嗚咽的聲音,一時間幾乎已經絕望。

    但一隻蒼白的手掌,卻突然落在他的發頂。

    老師的聲音,溫和地傳來:“好孩子。”

    李狗娃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滿臉淚痕地看向夏白微。

    夏白微耐心地教導他:“以前你身不由己,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握,自然更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

    “但現在,我想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當李狗娃神情恍惚地走上樓時,他的腦海裡,仍是一遍遍迴盪著老師剛才對他說的話。

    “你會有一個嶄新的人生,一條嶄新的道路。”

    “你日後會有什麼成就,取決於自己從今以後的努力。”

    “你會做一個好孩子,對嗎?”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老師的話語中,以至於上樓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看路,差點和迎面走來的白向帆相撞。

    “抱歉,白大哥……你先過去。”

    狹窄的樓梯上,他急急忙忙地讓開道路。

    白向帆身後揹著一杆重槍,臉上的神情一反常態,冷漠面癱,毫不客氣地用肩膀擠開他,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經過,向樓下的夏白微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恍惚,在路過他身邊時,白大哥的嘴裡,似乎發出了咬牙切齒的磨牙聲?

    李狗娃:“……”

    大概是…錯覺吧?

    他站在原地愣了許久,突然又發現一件事。

    剛才,謝大哥帶著重傷的鬧事者,回到了鎮外的裝甲車營地。而擅使槍械的寧大哥,卻從營地那邊來到了客棧這裡。

    而且寧大哥和白大哥,此時身上都揹著槍,並且正在給彈夾填滿子彈,像是在防備些什麼。

    而老師又突然一反常態的,想要在這間客棧投宿……

    李狗娃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今夜可能不會太平靜。

    他抬起袖子,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表情終於堅毅下來。

    老師說過,他不是什麼累贅,也不是該死的叛徒——他是探索小隊的一員。

    現在,他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為整支小隊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