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張巧奴等人是坐著馬車被送到郡王府的,她們這樣的身份,自然只能走側門,然後在一處專門的院子裡,等著王府的管事來安置。

    廳堂裡,幾十個身份各異的女子聚集在一起,圍著幾個大火盆取暖,卻並不敢四處走動,乍然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還是郡王府這樣高不可攀的地方,眾人心中都充滿了忐忑。

    雖然郡王派人來說過,沒有去處的可以跟著一起回肅城,會給她們安排活計,她們卻不知道到底會被安排什麼活計。

    一切都是未知的,她們的身份也沒有能力去探知更多的消息。

    “你們說,郡王把我們帶進府裡,有沒有可能把咱們收房啊?”

    一個長著一張豐潤甜美面龐的年輕女子忍不住率先開口道,從她的面相便能看出,這並不是一個太有城府的女子。

    聽出她聲音裡的期待,一個面容冷豔,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嫵媚風情的女子冷冷地道:

    “宋憐憐,發什麼白日夢呢!郡王那等天人之姿,又位高權重,後院裡什麼樣的絕色美人沒有,要收咱們這些青樓瓦肆裡出來的人!”

    兩人都是青樓出身,後來被軍中的將官買回來做了小妾,因為在青樓裡早就絕了生育,也沒個子嗣。將官被郡王斬殺又抄了家,她們就無家可歸了。

    留在樊城也不知道如何謀生,既然郡王發了話,便也只能跟著來碰碰運氣。

    因為兩人都出身青樓,宋憐憐對這個名叫張巧奴的花魁便下意識有幾分親近,可張巧奴對她總是不冷不熱。

    不過,宋憐憐對此並不計較,只是聽到這話,心中的期待破滅,便難免有些怏怏。

    一個臉上刺字的中年婦人道:

    “你們面容姣好,大概是能被賞賜給郡王手下得用的親兵的。聽說郡王對手下的兵很好,以後倒是不愁前途。”

    宋憐憐頓時眼前一亮:

    “齊嬸,你曾經是官家夫人,你說得話肯定沒錯!跟不了郡王,跟個郡王親兵也是不錯的。這樣還能做個正頭娘子呢!憑我的手段,肯定能把他好好籠絡住!”

    人群中好些個臉上刺字的女孩子卻是神色一黯。

    齊嬸嬸說得很有道理,將收容的女子賞賜給手下士兵是將軍們很常見的做法。

    可她們都是犯官之後,毀了容顏,又在軍營的磋磨中早就喪失了生育能力。即使被郡王賜給手下的兵,恐怕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沒了清白的身子,也沒有完好的容顏,甚至連婦人最基本的生育之責都不能履行,人家又憑什麼善待她們呢。

    想到未來的悽慘前景,這些女子心下滿是灰暗。

    到了這份上按理說早該去死的,偏生又總是沒那個勇氣對自己下不去手,便只好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活到敢去死的那一天便罷了。

    正說著話,周堯姜來了,她身上再也不見往日的冰冷鬱氣,雖然沒有笑,卻莫名讓人覺得她心情不錯。

    這裡頭除了少數幾個將官家的妾侍,其他人都是熟識她的。

    雖然她曾經和她們一樣,都是軍中的軍奴,卻有個好父親,不用和她們一樣,白日裡做雜活兒,晚上還得伺候軍中的將官士兵。

    後來她更是被守將杜茂帶進府裡做了妾侍,徹底擺脫了被眾多男人覬覦的命運。

    如今杜茂倒臺,她父親又被郡王重用,她也重新成了官家小姐。

    有這樣好的命,自然是能開懷一些的。

    周堯姜見眾人看著她的穿戴,眼中下意識流露出來的羨慕,心中也有些難過。

    她是走出泥淖了,她們卻還前途未卜,不知道多憂慮惶恐。

    不是人人都有她和妹妹那樣幸運的。

    “眾位姐妹中,有哪些人是會寫字的,站出來我看看。”

    周堯姜如今身份不一樣了,眾人不敢忽視她的話,雖然不明所以,但所有會寫字的人還是站了出來。

    軍妓裡的犯官後代佔了一半以上,再加上兩個出身青樓的妾侍,總共有二十四人。

    周堯姜覺得這對她們來說是一個機會,擔心有人想不明白把握不住,便索性說得清楚一些:

    “郡王那裡有個臨時的差事讓大家做,大家要盡心才好。郡王是仁德之主,用人不拘小節,如今手下又正缺識文斷字的人,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現。”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又驚又喜。

    她們完全沒想過,自己曾經所學的識文斷字的能力竟然還能派上用場。

    若真的能被郡王留下來當差,在郡王府做個掌管一畝三分地的媽媽婆子,也比胡亂被配給郡王手下的兵,繼續受磋磨要好啊。

    眾人心中都生出了一層期待,發誓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做好郡王交待的差事。

    但得知是去給流民做登記的時候,她們心裡多少便有些害怕。

    反應最大的是宋憐憐,嚇得臉都白了:

    “我聽說那些流民都是很兇惡的,他們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見什麼吃什麼,甚至餓極了連人都吃!還有人染了疫病,會傳人,一個不好就會死很多人!”

    她話音剛落,就被張巧奴懟了:

    “你害怕可以不去,不要耽誤其他人。”

    宋憐憐囁喏道: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麼敢違抗郡王的命令……”

    周堯姜見狀道:

    “此事全憑自願,郡王不會因此而怪罪誰的。”

    雖然郡王沒這麼說,但她直覺就覺得,郡王不會強人所難,更不會因為這種小事怪罪她們這些小女子。

    宋憐憐就趕緊道:

    “那我還是不去了。”

    也就只有這一個不去,其餘人,還是對改變命運的渴望戰勝了對流民的恐懼,選擇了去。

    當她們到達現場,卻發現先前的恐懼完全是她們杞人憂天了。

    整個安置所附近,站著很多拿著長|槍與軍刀的士兵在維持秩序。

    而流民們雖然確實衣衫襤褸瘦骨嶙峋,顯得有些形容可怖,但不管是施粥的地方還是登記臺前,都井然有序地排著隊,根本不見擁擠喧譁。

    而且,郡王也考慮到疫病傳染性的問題,給每個人不管是士兵,還是她們這樣來打雜的,都發了厚實的漿布套在臉上,頭上,把口鼻頭髮都遮起來,身上也穿了同色的長布袍子遮住衣服,

    流民們登記和領粥的時候,都離她們足有三尺遠,讓人一下子就覺得安全了很多。

    等回去的時候,只需要換掉那一層布袍子送去清洗,自己的衣物頭髮卻還是乾乾淨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