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薔薇 作品

第21章 六柱靈根(3合1)

    “師兄別賣關子,快告訴我們,到底是誰踏響了問天鼓?也和我們一樣,是新入門的弟子嗎?”問天鼓下,入門弟子圍著師兄窮追不捨地問著。

    每個人都被鉤起濃濃好奇心,就連越安也忍不住頻頻望來,都在等師兄的答案。

    師兄雙手環胸,慢悠悠點頭:“自然是入門弟子,這問天鼓本就也算入門試煉。不止剛入門,那人登鼓之時還病體孱弱,曾被仙師斷言活不到及冠,年紀僅比雲繁師妹大上三歲。當時他強拖病體,在問天鼓上踏出浮滄問天音,技驚四野。在他之前三百年,在他之後至今,都沒人踏響過此鼓。那個人,你們不陌生。”

    他帶著眾人的目光同時遙望雲端,與浮身半空的七位師叔一起,都望向正中央峰柱上站的蕭留年。

    蕭留年負手而立,衣袂紛飛,獵獵作響。

    兩百年前踏響問天鼓的人,正是幼年孱弱的他。

    “原來是蕭師兄,難怪……”圍著師兄追根究底的入門弟子中有人猜中答案,脫口而出。

    聽到是蕭留年,眾人臉上的不服被沖淡,慕漸惜的神情也隨之和緩。遜色於蕭留年,不是件丟臉的事。

    眾人收回目光,繼續追問起當年之事,正熱鬧著,忽然之間,一聲極微弱的沉音響起。

    咚……

    師兄話說一半,陡然閉嘴,疑惑地望向問天鼓。

    鼓上的小女孩還在踏鼓,步履緩而沉。

    是錯覺嗎?

    他好像聽到問天鼓響了。

    目光逡巡四周一遍,他發現峰柱上下站的其他同門似乎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均面帶疑惑互相對望,似乎都在尋找那聲音的源頭。

    雲繁的浮滄步已到尾聲。

    咚——

    又是一聲沉音響起,比第一聲還要大點,已真真切切傳到眾人耳中。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息凝氣,去捕捉聲音,而後他們的眼眸漸漸睜大,不可置信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問天鼓。

    天際,伽蘭一念的手依舊伸在半空。沉悶的鼓音響起,問天鼓的鼓面微震,波動傳向四方,化作一道輕風,拂向四野。

    “她居然……踏出問天音。”江鋒在最初的震驚過後,緩緩落座,呢喃道。

    “這孩子的悟性很高。”伽蘭一念收回手,微笑著道。

    入門試煉表面上考是眾人的修行程度,實際上看的卻是各人悟性。一套浮滄步,千人千解,悟性不同,所領會到的境界便都不一樣。

    在浮滄山中就算是修行數年的修士,能夠領會雲步海勢的人,也很罕見,何況是這樣一個初入仙門的孩子,堪稱鳳毛麟角。

    仙途之上若想走得長遠,天賦、悟性與心志,三者缺一不可。這其中,心志可以磨鍊,前二者,卻是與生俱來。

    三聲鼓音,一聲響過一聲,清清楚楚地傳入叩仙山所有人的耳中。最後一響結束,雲繁落地收勢,穩穩站在鼓面上,替這場入門試煉做了收尾。

    叩仙山沉寂,眾皆靜默,所有目光都落在問天鼓上。

    直到報成績的唱音響起:“雲繁,問天試甲等。”

    這聲音驚醒了眾人,也提醒所有人,剛才的鼓聲,並非錯覺。

    叩仙山陡然沸騰,喧聲四起。

    “這不可能……”慕漸惜搖著頭,心有不甘地望向雲繁。雖都是甲等,但顯而易見,雲繁技勝一籌。

    雲繁正從問天鼓上慢慢走下來,脫離沉浸的狀態,她的感知歸籠,四周的喧鬧聲乍然入耳,她知道自己的表現得不俗,但心裡也沒多少得意,甚至對自己最終只踩出三聲鼓音不太滿意。

    畢竟作為一個有兩百年道行的修士,她不可能真按入門弟子來要求自己。

    鼓下已是人頭攢動,越安和霍危帶著許多弟子擠在石階前迎接她,人潮將她淹沒,雲繁的風頭一下子壓過慕漸惜,從乏人問津的稚子成為人群焦點。

    對比叩仙山的喧騰,峰巔的七峰主座卻極為平靜。都已是見多識廣的上修,問天音帶來的驚訝也只瞬息而已。

    華光閃爍,幾道人影接二連三飛起,朝著遠空掠去。問天試結束,他們也該離場。

    “可惜了,如此高的悟性……”出海月一邊惋惜,一邊扶鬢而起,最後一個飛離。

    只有蕭留年還站在山峰上,遙望被人潮淹沒的孩子,難抑心潮澎湃。

    他知道師叔們在惋惜什麼。

    這麼高的悟性,但凡有一點靈根,仙途必有成就,可雲繁卻靈根雜劣稀薄,幾近為零,這注定她無法修行仙術。

    浮滄步練得再好,於她而言,依舊只會是凡人的絕妙輕功,難登天穹。

    可蕭留年並不覺得可惜。今日觀雲繁踏鼓,如見昔年自己,甚至比自己踏響問天鼓還要讓他高興。這世間從來沒有完美的存在,萬物有度,此消彼長,即便永為凡人,她能把自己的路走到極致,也是成功的。

    成不成仙,並不重要。

    ————

    問天試過後,便是滌塵、洗骨與灌頂三禮。

    入門弟子男女分開,各自由九位師兄,九位師姐引路,走過九十九級盤龍階,魚貫邁入卻塵殿。進了卻塵殿,行過滌塵禮,從此洗淨凡塵三千惱,踏上登仙路。

    殿內四壁繪著《仙班圖》,無數仙人並天獸踏雲行樂,談笑飲酒撫弦奏曲……栩栩如生。

    雲繁依舊跟在眾人最後,進了卻塵殿,只見畫中祥雲化作白霧聚於殿上,牆上仙人一一走出畫中,談笑聲起,絃歌不絕,濃郁的靈氣瀰漫在卻塵殿中,直叫眾人神清氣爽,頓生飛仙離塵之意。

    卻塵殿再往上,路分兩邊,男女分道,邁向褪凡池。行過卻塵殿,滌淨千塵;浸過褪凡池,洗脫凡骨。

    以兩尊馱山龜為隔,褪凡池也被分成兩邊,池面熱氣氤氳,池水內浮有銀沙,如螢光萬點,又似星河流淌,十分玄妙。雲繁一眼便看出,這水中銀沙,乃是修仙界一袋難求的淨髓仙砂,有洗髓易筋之效。

    當年她築基之時,費盡力氣也只收得三袋,而眼前這片褪凡池裡也不知倒了多少的淨髓仙砂。果然,浮滄山是九寰最有錢的宗門之一。

    她一邊想,一邊與眾女修和衣邁進池中。

    溫熱的池水似要將骨頭融化,微微的刺疼浮現,像是筋骨被緩慢打磨著,並不難受,倒有些爽快。

    “痛快!”一山之隔的池中傳來男修暢快的渲洩聲。

    女修們一愣,隨即笑出聲來,銀鈴般的聲音打破這一路行來的沉肅。彼此也相處了一段時日,日後又都是同門,兼之最緊張的問天試已經過去,眾人漸漸放鬆,說笑起來。

    談的最多的,當然在三禮過後的五靈試。

    如果說問天試是最緊張的,那麼五靈試就是入門最重要的一環節。個人天賦的重要性在大部分修士心裡都排悟性與心志之前,而五靈試測試的就是每個人的天賦。

    按說在入門之前,所有弟子都經過靈根測試,天賦靈根早就一目瞭然,只不過所測出的靈根不如五靈試來得精準。九寰修仙界的靈根分作金木水火土五大類,在此基礎上,會出現很罕見的異變靈根,比如先天水靈根,就可能異變出冰靈根,先天木靈根則會異變為雷靈根,等等諸如此類。

    是以在正式拜山擇師之前,入門弟子們還要再經歷一次靈根測試。

    “我是金靈根。”泡在池中的弟子們迫不及待地交流起各自的靈根來,“聽說咱們門中玄鷹峰修行的法術以金靈根居多,也不知我有沒這個榮幸被柳長老相中。各位呢,你們的靈根是?”

    “土靈根,想去千仞或者聚劍峰。”

    “聽說千仞峰大多都是男弟子,很少收女弟子,而且江長老可兇了。你一個姑娘家怎會想去千仞?”有人好奇道。

    “千仞峰的師兄們……都很……”那人小聲道,生恐叫一山之隔的男修們聽到。

    “撲通”一聲,有人朝她身前的池面擲了塊碎石,水花四濺,連同笑聲一起飛在半空。

    “都要修仙的人,還凡心不死。”笑罵聲響起。

    都是正值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初入仙門難免心存綺思。

    “修仙,又不是出家,可以結修嘛。”先前那女弟子並不避諱,大大方方道,又望向慕漸惜,“我們這些人裡頭,慕姐姐的靈根最出眾吧?聽說是極罕見水火雙靈根,已被紫宸峰給定下。紫宸峰可是咱們門中最厲害的主峰,玄陽道君的實力在整個修仙界都數一數二,真是叫人羨慕。”

    慕漸惜正閉眸端坐池中,一身白衣溼伏於體,鵝頸修長,肌膚雪白,在這群貌美的女修中依然奪目。

    她聞言眼眸輕睜,對四周投來的羨慕目光很是習慣,只道:“比不上雲繁,入門便是聖峰一脈,悟性又那麼出眾。”

    雖然被蕭留年收為弟子,輩份上會差眾人一頭,可即便如此,道祖徒孫的位置也足夠讓所有人仰望。別說是浮滄山,哪怕是在整個九寰,聖峰都有著舉重若輕的地位,道祖穆重晝更是九寰三聖仙之首,跺跺腳就能震動九寰的存在,他的弟子地位本就不同,加之這麼多年過去,座下就只收了蕭留年一個弟子,越顯聖峰嫡脈的尊貴。

    慕漸惜在入山門前野心不小,本就有意顯山露水博個名聲,原盼著可以入聖峰做嫡脈弟子,哪曾想蕭留年對她的實力視而不見也就罷了,反而把毫無靈根的雲繁收為弟子,這叫她情何以堪?加之先前的問天試,雖然二人同得甲等,可一個五歲的孩子踏出問天音,毫無疑問遠遠壓了她一頭,這更令她焦心,只覺一股鬱火悶在胸口,又發不得。

    因她一句話,雲繁再度成為眾人焦點。

    雲繁正在享受這池淨髓砂,並沒將小女修們的言談放在心上,哪怕眾人目光齊集身上,她也照樣無動於衷地坐著,指頭無聊地在水裡劃來劃去,看淨髓砂如螢蟲般在指尖流淌。

    那廂慕漸惜氣歸氣,見雲繁這副模樣,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對方明明是個不知事的懵懂孩子,不過運氣好些,哪裡值得自己大動干戈?況且她是憑實力站在這裡,而對方卻是靠蕭留年憐惜才進的浮滄山,怎可相提並論。

    如此想著,她的氣又漸漸消散,只奇怪自己從第一眼見到雲繁時起,就會下意識將雲繁當成一個強大的對手。

    “慕姐姐,雲繁悟性雖強,但天賦終不及你,年紀又這般小,你不必放在心上的。”雲繁沒有回答,反而是坐在她身邊的越安開了口。

    慕漸惜掃了越安一眼,冷道:“你真奇怪,我在誇她罷了,有你什麼事你就胡亂插嘴?被你這麼一說,倒像是我要對她怎樣一般。好人,不是你這麼做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越安看了眼四周同門,著急地解釋道。

    “那你是何意思?”慕漸惜不依不饒問道,眼裡對越安的厭惡幾乎毫無掩飾。

    她的確不喜歡她們兩個,但相較於因雲繁帶來的威脅感而生的戒備,她對越安應該算是發自骨子裡的討厭。

    這一點今日在褪凡池的女弟子們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