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雲集溫熱的、微微顫抖的呼吸好像就輕輕打在他的側頸。

    他逆著光抬起手,前後地打量自己的手心和手背。

    一個很瘋狂的念頭襲上他的心頭。

    叢烈打開瀏覽器,逐月搜索自己一年來的行動軌跡。

    他一直有通告。

    即使沒有演唱會,也有宣發,也有廣告和雜誌。

    他從來沒有連續脫離公眾視野超過兩週。

    也就是他不可能生過嚴重到會影響認知的疾病。

    他又到民政系統檢索了自己的公民身份變更記錄:他一直是未婚。

    那這些毫髮畢現又不知所謂的記憶到底是哪來的呢?

    雲集是什麼時候跟他說的這些話?

    又是為什麼一想起來,就會有絕望像潮水一樣漫漲上來呢?

    “我會對你好的。”叢烈不由自主地回答,和記憶裡的另一個聲音重合了。

    那個聲音也屬於他。

    背後隱隱飄揚著清緩的佛樂。

    “我不再做錯了。”

    “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

    “我一定對你好。”

    “我願意每天跟你說早安晚安,我願意給你做你喜歡吃的任何菜,我願意每天都早早回家陪你。你喜歡的玫瑰花,其實我也喜歡的。”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一定不再做錯了,雲集。”

    那聲音沙啞嘶啞、空洞,終是難以為繼。

    “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

    “我不再做錯了。”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和任何病理性的痛苦都不像。

    它是一種清晰的、無間隙的真實感,以至於叢烈要低頭確認並沒有一隻手活生生地把他的心剜出來。

    他大口地呼吸,試圖緩解這種細密又紮實的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缺氧了,眼前好像是無數熒光棒組成的星海。

    他最熟悉不過的燈珠拼成大大小小的“叢烈”,在黑暗中像是不帶有祝福的呼喚。

    他聲嘶力竭地高喊,汗水從髮梢不斷地滑落。

    失重感。

    解脫感。

    四周在尖叫聲中安靜下來。

    血色自叢烈的雙頰消退,留下大理石一樣的慘白。

    他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

    什麼都沒有。

    沒有汗,沒有眼淚。

    好像剛才那些變換的畫面只是快速消融在悶熱中的一場癔症。

    他能聽見外面有走動的腳步聲。

    廖冰樵在問:“溫度升上來了,雲哥你熱不熱?”

    雲集說話的時候帶著那種他所熟悉的從容柔和,“還好,我不大怕熱。”

    他修長的影子就落在窗格上,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晃動。

    叢烈盯著那影子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出去。

    --

    下午本來就沒安排什麼行程,晚上更輕鬆。

    主人家幫忙收拾了一堆篝火,又是聊天環節。

    草原上晝夜溫差很大,天一黑明顯就見冷。

    叢烈要開演唱會,廖冰樵要推新歌,曹真和於隋卿也各有各的想法。

    雲集算是裡面最無慾無求的嘉賓,抓緊時間在後面休息。

    曹真和廖冰樵都算比較能說的,但叢烈基本不怎麼吭聲,過了一會兒主持人就來活躍氣氛了。

    “我們這麼坐著太沒意思了,要不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曹真“撲哧”一聲樂出來,“什麼呀……這也太土了吧?”

    廖冰樵倒是挺捧場,“我沒玩兒過,好玩嗎?”

    “不是吧你?你這都沒玩過,那你們小孩兒去ktv都晚點兒什麼?”曹真好像覺得他比遊戲好玩,興致勃勃地問他。

    “我也沒怎麼去過ktv,”廖冰樵有點羞澀,“平常都在酒吧唱歌。”

    曹真“啊”了一聲,立刻揮揮手,“那就玩這個嘛,小廖都沒玩過。”

    節目組拿了桌遊道具上來,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主人家給他們送來好幾壺奶茶和大碗的糖拌酥油。

    雲集捧著一碗熱奶茶,看著他們轉瓶子。

    主持人先示範,轉到了廖冰樵,問他:“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廖冰樵剛聽曹真講了遊戲規則,混不吝地回答,“真心話!”

    主持人官方中帶著些雞賊,“聽說廖老師的處女作也是六月,要撞上叢老師的演唱會了,會不會擔心自己的成績受影響?”

    廖冰樵稍微想了一下,答得很聰明:“要是總得避開前輩的鋒芒,那我們永遠也沒有和觀眾見面的機會啦。”

    “好!”曹正輕輕在他肩上錘了一下,“姐看好你,年輕人就是要有志氣。”

    雲集盤腿坐在墊子上,稍微眯著些眼,仔細觀察廖冰樵的情容。

    到底是初出茅廬,只是說兩句漂亮話,小夥子的汗都下來了。

    他不由低下頭,掩飾笑意。

    結果他的笑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他就被廖冰樵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