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祿 作品

第50章 斜影芙蕖

    她把不鏽鋼小碗放到架子上,獨自離開食堂。

    成豔端著餐盤往程以歲這邊挪了一個位置:“你跟隋知吵架了?”

    程以歲搖頭:“沒有。”

    “那怎麼感覺她最近總是一個人哦。”成豔看bbzl著隋知單薄的背影喃喃道,又看到她今天只用了一個碗,不禁有些擔心,“而且就只喝了一碗湯。”

    ……

    城市裡早秋和夏日的看不出分別,但鄉下的季節分割很明顯,清風吹起金黃麥浪,小溪潺潺,頭頂雀鳥驚醒吱呀的那一聲,難分古今。

    午休時間,就算隋知的指紋能進得了大門,其他房間也都是鎖著的進不去。不過她早就已經習慣,茶飯不思,搬了常做的椅子在門外,頭枕椅背,對著一塵不染玻璃裡的內棺發呆。

    彩繪是先用工藝刻出輪廓,後用特殊的顏料上了色,科學保存的緣故,出土後這些顏色也沒有消失,一花一草,一鳥一木,深埋地下兩千年三百年之久,依舊栩栩如生。

    可既然是“栩栩如生”,就該說明他們本該是“死”的,但隋知常常在發呆時,看到比肩接踵的皇宮朝臣散去,仰頭望天,耳邊響起他們在史書上說過的那些祈國盼家的話;看見東邊滿園梅花落地,聽見沾在泥濘的雨地裡濺起幾不可聞的水滴聲;又看見負手而立的奸臣,彎腰抱起尊貴的小皇后,和不知道哪來傳來的淙淙流水聲。

    ****

    那日與趙瑾一別,李綏之果真就沒再出現在他面前過,太后不是不催,但李綏之正巧染了風寒,就算趙瑾是傀儡皇帝,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國本,總不能讓他病了。

    幾個月來,除了在坤寧宮養病,去上齋讀書學字,李綏之哪裡都不曾去過。

    沒人知道,她在心裡還另外謀劃著一件事,只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想走這一步險棋。

    直到那一日,她在奴婢們的陪同下,去到上齋,聽到裡面發出了女人尖銳的叫罵聲。

    “你們這群閹人,知道本宮是誰嗎?就敢讓本宮下跪?”

    上齋是供幾位尚未受封的小親王讀書的地方,沉靜雅意,從未出現過這樣的聲音,她一貫來得早,這時候更應該安靜才對。

    李綏之不禁加快腳步,視線越過竹林,只見一位身著煙粉煙籠梅花百水裙的女子,看衣著頭飾,該是個嬪位。

    嬪位……怎麼會進上齋呢?

    宮嬪仍在破口大罵:“本宮這雙腿,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吾皇,何時跪的著一個授課師傅了?”

    授課師傅……謝卿?

    李綏之心頭一緊,快步走改為小跑。

    謝卿被這尖銳的女聲吵得不耐煩,棄了筆扔到硯臺裡,在白宣紙上濺出幾滴濃黑的墨點,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微臣不過是問娘娘聽到什麼,娘娘怎麼還罵沒完了?”

    宮嬪被他忽然刺過來的眼神嚇得一愣,可她自詡身居高位,不肯低下高貴的頭,梗著脖子虛張聲勢:“你管本宮聽到什麼了?本宮聽到你要造反,出了這個門,本宮就要去稟告陛下!”

    “娘娘,這話可不能亂說。”聽到這,宮嬪還有些沾沾自喜,正想著等下他認錯時該怎麼刁難這些人,卻見太傅轉過bbzl身回到座上,重新拿起竹管蘭亭狼毫,淡聲說,“拖出去打死吧。”

    “我看誰敢!”宮嬪身子一震,“我、可是……”

    “你可是駱嬪,皇上最寵愛的妃子,連皇后見了你都要行三分禮,未來要給皇家開枝散葉,身子金貴,來上齋是上齋的榮幸。”

    謝卿語氣無波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就是這種最平淡的複述,才帶著最刺骨的諷刺和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