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作品

第113章 第 113 章

    項行昭說了兩個字:“回家。”

    辦了出院手續,項行昭連夜回了靜浦大宅。

    家庭醫生和護工二十四小時照顧,項琨和項環都不走,兩家人著手商量項行昭的身後事。

    項明章全程遊離在外,忽然有一種萬事拋空的虛無。

    他獨自從靜浦驅車離開,一路上打了七八通電話,把兩邊公司和家裡的事情全都部署妥當。

    最後他打去縵莊,這個時間白詠緹已經睡了,被他的電話吵醒也不惱,平靜地聽他說話。

    項明章卻沒提任何事,罕見地訴苦,只是他自己都不確定,指的是近期還是這些年。

    他說:“媽,我有點累。”

    白詠緹道:“那就休息一下。”

    項明章回了公寓,洗澡睡覺,不出門,什麼都不管。

    靜浦大宅,項行昭挺了兩天,每餐飯端來,再原封端走,他殘存的力氣只咽得下幾口白水。

    早晨,醫生給項行昭注射了一針營養劑,說他今天精神不錯。

    項行昭抬手指窗戶,天很晴,他想坐起來看看陽光。一家人守著,搖床板,墊枕頭,項如綱把孩子也抱來了,說寶寶想和太爺爺一起玩。

    項行昭想,果然三歲看老,項如綱小時候就喜歡撒嬌,經常說想和爺爺一起玩。項如緒內向,會跟在項如綱身後,很少表達自己的意願。

    而項明章永遠目的明確,永遠比別人進取,他會問,爺爺,你能不能教我下棋?要不要看看我練的字?

    項行昭回憶著曾經幼小的孩子,然後看見了門口高大不可撼動的身影。

    項明章姍姍來遲,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立在那兒,冷漠、孑然。

    灰白的眉毛舒展開,項行昭笑了,迴光返照一般,說:“你們出去吧,我和明章說說話。”

    所有人離開,門關上,房間頓時顯得有些空。

    兩年多了,或許更久,祖孫二人第一次同時卸下偽裝,以真面目相對。

    項明章踱到床邊,皮鞋踩在地毯上悶悶的,他問:“你想說什麼?”

    項行昭看著他:“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恨我的?”

    項明章說:“不如你想想,你從什麼時候就該遭報應了。”

    項行昭不記得自己在哪年哪月有了不古之心,不記得用過哪些手段,他思考無果,說:“我忘了。”

    項明章道:“作惡的都會忘,受苦的人才會記一輩子。”

    項行昭說:“你媽一定很恨我。”

    項明章覷著懸垂的被角:“沒錯,你死了她才會好受一點。”

    “那你可以告訴她,我快死了。”項行昭說,“只是我沒想到,報應我的人會是你。”

    項明章覺得極其可笑:“不然呢?你以為我渾身忠孝仁義,喊你三十來年爺爺,就甘心做你的乖孫子?”

    項行昭攥著拳頭擠出一絲力氣:“我待你不薄。”

    “我知道你疼我,所有人都知道。”項明章說,“這一輩只有我是你另起的名字,只有我的學業你親自管教,我一滿十八歲就拿了項樾的股份和職銜,我另起爐灶你也沒反對,才有了今天的項樾通信。”

    項行昭隱有怒意:“你清楚就好。”

    項明章把話說完:“我當然清楚,還有最重要的,你曾經立好遺囑讓我做你的接班人。”

    項行昭靠在枕上搖頭:“是我……是我看走了眼。”

    項明章道:“畢竟我敬你、愛你,又像你,可惜你沒發現都是假的,我遲早會背叛你。”

    項行昭咬牙切齒:“我親手養了一匹狼。”

    “那你又是什麼?”項明章說,“我一直記得你中風的模樣,栽倒在地上抽搐呻/吟,特別像一條舔了毒藥的老狗。”

    那一幕項行昭至死都不會忘記,他憤怒地瞪著項明章:“混賬……”

    項明章譏諷地說:“項董事長,一家之主,多麼不可一世的人,死死抓著我的褲腳,口齒不清地求我救你。”

    項行昭喘著:“我搶救回一條命,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以為我糊塗了,很慶幸不會被揭穿?”

    “你以為我在乎?”項明章道,“我要是那麼容易被扳倒,你也不必兩年多裝得像個小丑,更不用籌謀一場又一場的意外來害我。”

    項行昭冷笑著:“難道等你這頭白眼狼來害我嗎?”

    “爺爺。”項明章問,“你真的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