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刺莓 作品

第60章 溫其如玉(十七)

    方才還盛氣凌人的楊煒瞬時蔫了下去,他面色發青地連忙後退幾步,雙腿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顧景堯饒有興味地欣賞著他恐懼的模樣,淡淡道,“兄弟之情,血濃於水,當真令人感動至極,不如我現在就送你下去陪他如何?”

    楊煒雖然有所忌憚,但一想到天嵐宗如此之多人在場,他的父親也身側,定然會保護他,由不得硬氣道,“你這魔頭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我天嵐宗放肆——”

    下一瞬,四周的白焰暴漲,兇猛地朝著他的方向襲去,楊煒汗毛直立,立刻躲在他父親身後。

    旋即,楊宏文怒喝一聲,立刻凝結靈力成屏障,欲要護住他們父子二人。

    那白焰輕而易舉地穿透屏障,直擊被護在楊宏文身後的楊煒,火舌發出“滋滋”的爆響聲,似乎在嘲笑他們無能為力的反抗。

    楊煒被白焰裹住,倒在地上痛得翻滾,縱使楊宏文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撲滅。

    楊煒被折磨的痛苦不堪,失聲尖叫求饒道,“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不知道是您,以前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他嘶啞著痛哭流涕,“求求您饒了我吧,求求您饒了我吧——”

    顧景堯唇角的弧度多了幾分譏誚,目光移向楊家家主,疏懶道,“你們也要找我尋仇?”

    楊宏文瞬時揮汗如雨下,他轉眼看向宗內的掌門與長老,“掌門,你們難道要坐視不理麼!”

    誰知方才還在和他高談闊論的人紛紛躲在了刑法堂的陰影內,就連掌門都像是熟視無睹般側過了臉。

    魔域那些魔君都不敢輕易招惹的瘋子,換做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

    楊宏文暗罵他們到了關鍵時刻便明哲保身,只得強忍著恐懼,做小伏地道,“都是誤會,還請您大發慈悲,饒過犬子這一次,給我們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他當然知道此事若是傳出去對他的名聲會有多大影響,也有多怨恨才能卑躬屈膝地討好一個殺子仇人。

    可是他也十分清楚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恍若鴻溝,現在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若是連他都保不住,那楊家便要絕後了。

    那身穿梅紅色長袍的少年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食指抵唇愉悅地笑了幾聲,隨後他緩緩抬眸,黝黑的眼底卻是一絲笑意也無,像是緩緩道,“好啊。”

    他掌間浮現一抹流光,一枚空間靈戒浮現其中。

    在靈戒上空投出一道虛幻的影像,裡邊盛放著小山般的靈石,數不盡的仙草藥草,品質精良的各式武器法寶。

    這是普通人耗盡一生也無法尋求的財富,但凡獲得其中一樣,便可修為提升一大截,甚至平步青雲。

    顧景堯眼眸沉沉地將眾人隱藏在眼底的貪婪與興奮一覽無遺,修長的五指隨意地把玩那枚鑲嵌紅寶石的靈戒,對著楊家在場的人低語道,“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你們其中剩下的最後一人能獲得這枚靈戒,我也放他一條生路,若是不能……那便別怪我沒給你們機會了。”

    話音落下,他微微揚唇,那枚價值連城的靈戒便從他手中落下,掉在冰冷的地壁之上,被他踩在靴下,發出清脆的一聲。

    眾人微微一怔,隨後面面相覷,並未有所動作,只是目光時不時掃過那枚靜靜躺在地壁上的靈戒。

    這……這是要叫他們自相殘殺。

    而顧景堯也不催促,兀自欣賞著他們糾結猶豫之時面上的神情,直到楊煒的慘叫聲劃破這份沉寂。

    他在天光焰之中掙扎,血肉模糊地痛苦嘶吼著:“你們還在猶豫什麼!等著我去死麼!”

    在死亡的威脅與財寶的雙重誘惑之下,有人慌不擇路地爬向那枚靈戒,有人出其不料地先發制人,瞬時這些自以為豪的楊家才俊們便紛紛陷入自相殘殺。

    楊宏文陷入沉默,似乎是默許,也似乎是無可奈何。

    魏明揚握緊拳頭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目光掠過上方面色慘白的掌門和眾長老,刑法堂內鴉雀無聲。

    他握緊手中的雷鳴刃,欲要上前,這時身後師父的聲音再度傳來,“明揚,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出去也是送死,不可衝動。”

    季青嶺眼神森冷,“對付這魔頭,需要有萬全之策,否則只會白白賠了性命。你忘了那些死去的師伯了麼?他們與這魔頭同歸於盡,也未能帶他入地獄。”

    “這魔頭如此猖狂,必會遭報應,待到今日過後,我便會說服靈淵仙府,開始請上古靈獸陣法對付這邪魔。”

    溫元秋正在為裴嬌輸送功力,她方才好不容易撐過清淨門,只是體內被雪蓮暫時壓制的煞氣又去而復返。

    他冰冷的目光掠過那些殺紅了眼的楊家子弟,看著他們為了心中的貪念爭奪那枚靈戒,平日裡兄友弟恭的假象一朝破碎,迎來的只是更為殘忍的廝殺與反噬。

    而方才那些口口聲聲欲要討伐他師妹的人此刻便隔岸觀火,瑟瑟發抖地不敢吭一聲,生怕會引火上身。

    可真夠諷刺的。

    他一面為裴嬌療傷,一面暗暗用留影石記錄下這一切。

    一向肅穆的刑法堂內血流成河狼藉一片,溫熱的鮮血濺在“問道於心”的匾額之上。

    天嵐宗內的弟子們瑟瑟發抖,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楊宏文立在血泊與屍骸中,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著,盯著楊家弟子那死不瞑目的屍首,口中呢喃道,“不是我要殺你的,是你不知好歹要來挑戰我。”

    “沒有我的提拔,你們什麼都不是,居然還想恩將仇報,是你,是你的錯……”

    不知被哪個熟悉的人的屍身絆倒,他顫巍巍地爬向血泊中那枚華麗古樸的靈戒,上邊鑲嵌著的紅寶石散發著妖豔的光澤,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在他快要觸碰上之時,玄色的靴子碾壓在他沾滿鮮血的手上,靴子邊緣以暗金絲線繡著的饕餮兇獸張牙舞爪猙獰無比。

    他顫巍巍抬眸,對上顧景堯狹長的雙眼,對方眸子深邃清冷,像是在居高臨下俯視著什麼骯髒的穢物,悅耳的聲線冷淡而又殘酷,如同修羅低語,“急什麼,我不是說了麼,只能留下一個。”

    楊宏文渾身一震,他的目光落在遠處不斷掙扎的楊煒身上,渾身一震,猶如墜入冰窖。

    楊煒一面痛苦掙扎著,一面瞧著他的父親朝自己走來。

    他看見父親猩紅眼底瀰漫的殺意,忽然明白了什麼,顫聲道,“父、父親……別殺我。”

    楊宏文則像是魔怔了般,“你靈根已然被毀,留下對楊家無益,若是我能得到那些數不盡的資源,我楊家定然前途光明,你放心,為父會保留你的神魂……”

    楊煒恐懼地搖頭道,“不!父親,你不可以這麼做,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了,我不想死,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