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前門仍舊不斷有人進來。



    目前只有負責維持秩序的法家弟子在問罪場內跑來跑去,他們身著統一的黑色制服,左手臂上繫著紅色圈帶,上面刻著法家印記。



    一層的看臺邊緣,挽著衣袖的尚陽公主滿臉不悅,身旁的姐妹正拿著團扇給她扇著風,要她消消氣。



    尚陽公主朝不遠處的白衣少女看去,語氣不善:“喂,顧乾幾次三番救你,你這次卻置身事外,在這站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竟然不願出手搭救,他要是被你們法家逐出學院,我跟你荀之雅沒完!”



    被叫做荀之雅的少女聞言,秀眉微蹙,她的瞳色偏淺,因而顯得有些冷漠,此刻也只是淡淡地掃了眼尚陽公主又收回視線。



    荀之雅身旁也站著不少人,其中就有今天剛入學院的李金霜。



    二層隔得稍遠些的地方,衛仁一屁股坐倒在石階上,肩背靠後,雙手展開搭在石欄,蹺著二郎腿,神色放鬆地望天打了個哈欠。



    薛嘉月拉著快累死的薛木石跑上來,正巧撞見坐在前邊攔路的衛仁,頓感晦氣:“是你!”



    她掉頭就走。



    “哎,走什麼,一起看唄。”衛仁歪頭看過去,招呼道,“我這次不放蠍子。”



    薛嘉月回過頭來,衛仁朝累成狗的薛木石抬抬下巴:“怕什麼呢,不管我放蠍子還是放蜈蚣,你家表哥一眼就給我看出來了,怪沒意思的。”



    薛木石甩開薛嘉月的手躺倒在石階上,表示他死也不跑了。



    薛嘉月這才作罷,看向衛仁沒好氣道:“你怎麼也在這?”



    衛仁聳肩道:“路上聽說法家開放問罪場審判,這不來湊湊熱鬧,問罪場公開審判這種事太少見了,這熱鬧不看不划算。”



    薛嘉月哼了聲,在離衛仁十步遠的地方坐下,雙手抱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衛仁笑了:“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被法家問罪的可不是我吧?”



    薛嘉月說:“我看你是怎麼放蠍子的。”



    衛仁翻過身去,朝薛嘉月笑得曖昧:“想知道?入我農家就知道了唄。”



    薛嘉月:“呸!你那石蠍子噁心死了,我這輩子就算死也不會進你們農家去學這種東西!”



    衛仁被罵一頓,伸手摸了摸臉,笑彎了腰。



    *



    比起衛仁和薛嘉月吵吵鬧鬧,更多的人還是在關注今日問罪場的主角。



    在衛仁對面坐著的青年神色不善,眉峰不知為何始終微微攏起,狹長的鳳目凌厲,看人時總是不自覺地帶著審視的傲慢。



    盛暃不怎麼看好今日的三家裁決。



    挨他坐著的牧孟白低頭在玩聽風尺,手指飛快地按著填字格,抬頭掃視時瞧見遠處的人後咦了聲,示意盛暃看過去:“鍾離山這大古板怎麼也來看熱鬧了?”



    盛暃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去,在他們斜對面,第三層看臺邊,腰間佩劍的玄衣青年站姿端莊,腰背挺直,像是一杆標尺。



    他一個人站在那,神色沉靜,默不作聲地掃視著下方人群。



    盛暃收回視線,沒管鍾離山為什麼會翹課來看熱鬧。



    他只關心今天顧乾能不能被趕出太乙學院。



    “他常跟梅良玉一起玩,是不是來看梅良玉的。”牧孟白又道,“今天顧乾能不能被判罪,我看重點還得在鬼道那邊。”



    盛暃扭頭看過去:“你卜算得怎麼樣?”



    “一般般吧。”牧孟白深沉臉道,“反正這次的裁決不會很順利。”



    盛暃擰著眉說:“這不叫一般,這叫毫無用處,你分明是方技家的弟子,怎麼占卜一術卻像個外行。”



    牧孟白抹了把臉,皮笑肉不笑道:“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又不是自願進的方技家。”



    盛暃沒能等到想要的占卜答案,眉頭皺得更緊了。



    牧孟白低頭看著聽風尺,一邊回傳文一邊說:“名法兩家的態度很明顯,名家要保人,法家有沙騫在,跟顧乾是死對頭,他這次可是拼了命要把顧乾往死刑帶。”



    說完眼睛亮了幾分。



    “沙騫對荀之雅一見鍾情,但荀之雅不喜歡他。顧乾跟荀之雅走得近,關係曖昧。荀之雅也沒有拒絕顧乾,沙騫因愛生恨,為了荀之雅要打壓顧乾風頭,結果在顧乾那屢次丟臉,新仇舊恨加一起,他比你更想要顧乾趕緊滾出學院。”



    “聽說沙騫在老家還有個未婚妻,哎也不知道他未婚妻叫什麼名字住哪裡,否則我高低也得給他把這婚事攪了。”



    “不過我要是把他婚事攪了,你說沙騫沒了婚約是不是更加理直氣壯地去追荀之雅了?他這個人沒臉沒皮的,還真有可能。”



    “荀之雅看著也不想搭理他似的,沙騫找茬顧乾倒是每次都接了,你說他怎麼這麼能,名法雙修就算了,還樣樣精通,我上次還看他來我們院學卜算。”



    盛暃:“……”



    聽著牧孟白的碎碎念,他臉上已經寫滿了不耐煩三個字,卻又不能拿他怎麼樣,你越是阻止他越是要說,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哪來這麼多話能說。



    盛暃抬手捏了捏眉心。



    “哦!來了來了,三家聖者跟咱們的顧姓倒黴蛋都來了!”牧孟白說到一半忽然攬過盛暃的肩膀猛拍。



    盛暃沒好氣地將他的手揮開,擰著眉朝下方看去。



    從前場門進來浩浩蕩蕩一群人,有負責護送顧乾的法家弟子,也有跟過來給顧乾撐腰的名家弟子。



    走在最前邊的是兩位老者。



    一位是名家朱老,一位是法家於聖。



    兩位老者都是滿頭銀髮,又著白色的聖者長袍,彼此低語著,看起來像是兩位友人來午後散步,慢悠悠地朝高處審判臺走去。



    稍微落後兩人一步的玄衣青年正整理著衣袖,他一腳邁進陰影中,晨風輕輕撩起他的鬢髮,似撥雲見霧,涼風趁機掠過了那雙裝著散漫的黑眸。



    青年比前邊兩位老者還要高出一截,束腰帶勾勒分割出寬肩乍腰的上半身,衣袖緊扣手腕,貼身的恰到好處,又蘊藏力量,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