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80章 門(三)

    這日一早, 徐千嶼便隨郭義坐車回趙家取“三書”。



    趙夫人備席招待,她本惦記著郭義那份彩禮,磨磨蹭蹭不想還回文書, 但徐千嶼陪著來了,她不敢在仙君面前造次, 只得賠笑:“你們稍坐, 我這就將文書取來。”



    餘下二人和趙福坤坐在桌前, 默默無語。



    幾日不見,趙福坤瘦削佝僂許多, 腦袋垂著,有些頹靡,不見最初的神氣模樣。



    他的右手袖管空蕩蕩垂下來。



    當日他在睡夢中被已經變成惡犬的小兒子撕下右臂, 雖然靠仙丹保住性命, 但這些日子高熱不愈, 人也一蹶不振。



    趙福坤用左手顫巍巍地夾著菜,夾到一半, 手抖得太厲害,菜掉在桌上。



    他的腦袋晃晃,將空筷子塞進口中咬了兩下,沒咬到食物,焦躁不安, “啪”地將筷子拍在碗上,朝郭義勾勾手,道:“你來, 我同你……有話。”



    郭義與徐千嶼對視一眼, 不知道趙明棠的爹還同他有什麼交代, 但趙福坤畢竟差點成他的岳丈, 他起身繞到對面:“您請賜教。”



    徐千嶼正接過三書,與做過她幾日孃親的趙夫人攀談,忽然感知魔氣襲來,陡然推開趙夫人。



    那廂郭義正低頭去聽趙福坤說話,未料對方黑眼珠“咔”地翻上去,只剩眼白,突然張開血盆大口,牙增長數尺,成了野獸的獠牙,撲過來要咬斷他的脖子。



    郭義驚駭之下,抬袖一擋,桌案被徐千嶼推出去,這將趙福坤撞翻在地。郭義也跌在地上,一面回頭,一面大叫著往前爬。因為趙福坤還追著他咬,口中吠叫不止。



    幸而徐千嶼將郭義一把拉到身後,隨即掏出萬鴉壺,對著全然魔化的趙福坤放出火龍,登時屋內紅光席捲,如身置爐膛內,不消片刻,魔氣潰散無形。



    屋內冷暗,一地狼藉。趙福坤所在之處,只剩一團焦黑。



    趙福坤忽然成魔,徐千嶼亦有些發懵,但她到底有了些誅魔的經驗,還算鎮靜。她拉起兩股戰戰的郭義:“你沒事吧?”



    郭義搖著頭,臉上汗如雨下,捋開袖子道:“方、方才擋的時候給咬,咬了一下,按說是疼的,但我已經沒有感覺了。”



    徐千嶼見他胳膊上有兩個小洞,像毒蛇留下的牙印,不過傷口不深,堪堪刺破錶皮,便撕下一縷裙襬,給他簡單包紮。



    “仙君,”郭義喪著臉,“我們快離開此地吧。”



    早知有如此一嚇,他哪怕不取那三書呢。



    徐千嶼環顧四周,實在看不出趙家還有什麼不妥,使人突然成魔,便叫人將嚇昏在地的趙夫人抬回去。又學著師兄樣子,把屋內簡單收拾了一下,將剩下的符紙散出去,在柱上、牆上、窗上各貼上幾張。



    “走吧。”徐千嶼將三書疊起給他,“你的傷,我帶你去醫館看看。”



    另一邊,虞楚跑得太慢,阮竹清將她背在背上。他一面在街上極速狂奔,一面側著頭齜牙咧嘴道:“頭髮頭髮,壓住了……疼疼疼。”



    虞楚連忙將他披在身後的頭髮捋起。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趙明棠,指著遠處道:“小姐在那邊。”



    阮竹清道:“我們不是要去趙家看看麼?”



    “可是小姐進醫館了,萬一她有什麼不舒服?”虞楚道,“快點快點,我們可與她一起去趙家。”



    阮竹清揹著她衝進了醫館。



    正午的醫館已排著好些看診的人。竹簾前放著幾張木桌,醫者們凝神坐診把脈,簾後是無數鍋爐、藥草櫃,學徒忙碌地煮藥、配藥。



    二人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百無聊賴地絞著頭上紅綾的徐千嶼。



    她正當妙齡,紅衫白裙極為鮮妍,又何況襟上斜著彆著一隻蝴蝶,蝶翅如七寶琉璃閃爍炫光,與嬌奢面孔兩相輝映。



    虞楚讚道:“真好看。”



    徐千嶼道:“你們怎麼來了?”



    阮竹清喘著氣道:“我們正要去趙家。”



    “怎麼?”徐千嶼道,“我剛從趙家回來。”



    阮竹清大驚,將她從頭到腳看了又看,“你沒遇上什麼事吧?沒受傷吧?如何在醫館?”



    “不是我,是他。”徐千嶼向身側郭義一指。



    郭義正坐在桌前,提籃聖女給他包紮傷口。



    他見提籃聖女生得清純美麗,不好意思呼痛,又見身旁人談論他,忙道:“小人有禮。是這樣的,我方才和明棠一起回趙家,正吃飯呢,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那前岳丈忽然便跳起來咬了我一口,還好小人臨危不懼……”



    話音未落,阮竹清和虞楚齊刷刷看向郭義,面色劇變:“你被趙福坤咬了?”



    郭義口微張,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他蹙了蹙眉,似思考過度,有些頭痛。旋即他面色變青,眼珠“咔噠”向上一翻,見提籃聖女一雙潔白光滑的手握著他的手腕,很是饞人,屈爪便朝那隻手抓去。



    陸呦萬萬沒想到一抬頭,眼前人忽變了張鬼臉,嚇得尖叫一聲,本能將他一推,推向徐千嶼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