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74章 四倀鬼(三)




    徐千嶼一喜:“謝謝哥哥。”



    “出去吧。”沈溯微拿起木劍道,“郭義還在外面,去看看他。”



    “好。”徐千嶼將符紙裝好。



    *



    外面烏雲蔽月,院中縈繞著一層灰濛濛的夜色。



    徐千嶼覺得今夜郭府似有不同,非但無人走動,連蟲聲也沒有,安靜得有些詭異。



    宅院的磚瓦渡一層黯淡的青色光,燈籠也只零星亮著幾盞,破敗搖曳著,隱有鬼氣。



    徐千嶼一連見到好幾個不亮的燈籠,想同師兄說一說,一回頭便將言語咽回腹中。



    她身旁的白衣男人似未覺察她的視線,目視前方,靜靜地走著,走得很快,她這一路上是小跑著跟。月色下,郭恆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泛著光澤的慘白,好似被映照的雪地,眼睛則黑而無光,看上去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徐千嶼怕鬼,在這種環境下不由得過分敏感,轉回頭去,嚥了咽口水,小聲傳音:‘師兄。’



    沈溯微若在身旁,不論她是否說廢話,總會回應她一下。



    她等了一會兒,靜靜的,沒有迴音。



    徐千嶼背後陡生冷汗,與“郭恆”拉開些距離,鼓起勇氣再看他一眼。



    這次他似有覺察,緩緩低下頭,一雙空洞的眼看著她,瞳子如筆在紙上戳出的兩顆黑窟窿:“明棠,你想說什麼……”



    徐千嶼能說什麼,一張除穢符用力拍上他的面門。



    穢物太兇,那符紙躥燃得不及,竟“啪”的一聲炸了。郭恆的腦袋也跟著開了花,剩下的身體如蠟殼融化,燒得極快,卻飛速超徐千嶼撲來。



    那萬鴉壺需掀壺蓋,徐千嶼來不及動作,一面倒退,一面丟出一片誅魔神符。



    神符在空中化歸蟬翼,輕盈飛去,自己拍上穢物的臉。只聽一聲尖銳的嘶鳴。



    誅魔神符金光綻開,光芒炙熱,刺得徐千嶼半眯眼睛,在這照亮塵世汙垢的金光中,看見了那東西真身:一個駝背瘦高男人的虛影,嘶鳴著,試圖揭去他面上那一小片蟬翼。



    他胸腔中間有一隻赤紅烏鴉,被金光刺得傷痕累累,撲著翅膀,淌血掙扎。



    虛影是鬼,卻有妖丹,又含魔氣,故而會被誅魔神符所傷。



    徐千嶼摁下袖中箭,連發六針,故意微轉手腕畫了個麻花兒,將那烏鴉打成齏粉。



    神符寂滅,化成灰燼,她的袖中箭也跟著消散了。



    徐千嶼冷眼看著掉在地上的一片紙人。



    這紙人同她先前看到的蠱婆不同,是個駝背男人的小像。



    紙人上絲線閃光,徐千嶼有了經驗,不敢將它砍斷,單是捻了一下,順著它看過去,想找到它的源頭。



    那蛛網一般的線交互纏繞,不知在那樹幹房簷間繞了多少下,最後一縷消失在天上。



    耳畔有人嘿然一笑,將徐千嶼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是那紙人在說話:“你就是那個陰身的修士?蠱婆真蠢,佔了殼子竟也能被殺。”



    “你是誰?什麼是陰身?”



    躺平在地上的紙人無風自動,自己左飄幾步。



    徐千嶼忙向前一步,拿靈劍抵住它。



    劍下紙人顫抖起來,喋喋怪笑,四面場景倏忽扭曲化煙,徐千嶼腳下一空,好像掉進了什麼地方,便知中計:方才它是故意引著自己走到陣心。



    塵土散去,徐千嶼拍拍裙子站起來,這地方四面漆黑,摸起來身旁石壁冷硬,如一處地宮。徐千嶼掀開壺蓋,放出幾隻火鴉。有跳舞的火鴉照明,外加系統陪伴,徐千嶼倒也不是很怕。



    手腕上蓬萊仙印還在,她先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大不了就求援。



    她摸著石壁向前走,忽聞得嬰孩啼哭由遠及近。



    聲音淒厲,迴盪在石壁中,聽得久了,竟有些分不清是嬰啼還是貓叫。



    徐千嶼果斷地調個頭,換個方向走。



    蠱蟲和蠱母,烏鴉和駝背男人,這些東西好似都是妖魔與鬼拼湊成的。



    她可不想看到和貓融為一體的嬰孩鬼魂。



    前後石道相似,走了一會兒,又聽聞前方鬼嬰哭聲由遠及近,愈來愈大聲,吵得人心煩意亂,令胸腔內氣血翻湧。



    徐千嶼停下,此處宛如迷魂陣,前路變幻,走來走去,竟是“鬼打牆”。



    這時,火鴉微弱的暖紅色光芒照著坐著石階上的一人,那人形容稍有狼狽,看清了她的臉,便走了過來,一對黑眸閃爍:“明棠?”



    徐千嶼見他接近,迎面拍了他一張除穢符,謝妄真閉上眼,符紙從他額頭滑落:“你幹什麼?”



    “不好意思。”徐千嶼將掉落在地符撿起來,吹了吹,揣回懷裡,符她還要用,“我以為你是鬼變的。”



    謝妄真嘴角一翹,譏誚道,“你不是有大哥護著嗎,怎麼也進來了?”



    徐千嶼卻心想,郭義果真有點本事。他找到的這這處陣中石階,哭聲最小,只能聽見幽幽幾縷。她便坐在了離他稍遠一些的石階上:“若不是你將鬼招來,我怎麼會被連累。”